《妃常難搞》內容簡介
蘇家小女世暖的姑姑曾經是皇上最敬重的皇后,自小被教養在宮中,與太子王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世暖一向愛慕王瑯,雖然王瑯沒有明確的回應她的愛意,但是世暖一向以為兩人心知肚明。很快皇后去世,世暖長大,太子也到了選妃的年紀。世暖當然入選,沒想到出于誤會之下,聽到了太子的話,誤以為太子并不喜歡自己,遂反悔不肯嫁給太子,兩人之間的關系鬧得異常緊繃。但是在皇上的壓力下兩個人終于還是成婚了,而宮中還有虎視眈眈的皇貴妃,皇上寵愛的兒子福王,心機深沉的瑞王與太子的生母,出身鄉野市井的小市民屈貴人……王宮之內危機四伏,于是各種奸情基情一地雞毛漫天飛舞,史上最精彩銷魂的龍鳳斗戲碼自此上演……
第一章
前生不善,今生知縣;前生作惡,今生附廓;惡貫滿盈,附廓省城。
我姑姑給這句話改了個說法:前生不善,今生宮女;前生作惡,今生宮妃,惡貫滿盈者,當屬太子妃。
我一直覺得這句話形容我挺合適,想我前生,必定惡貫滿盈,今生才入主東宮,當起太子妃。
這份工,苦哇!
【第一苦:上工早】
“娘娘,娘娘。”自鳴鐘才敲四下,就有人來推我的肩頭,“是時辰起身了。”
上一剎那還徜徉于美夢中,這一刻已經本能睜眼起身,睡意通通飛走:“今日沒有睡遲吧?”
身為太子妃,每日服侍太子早朝,給舅姑請安,乃是最重要的差使。
婢女小白蓮面色焦慮:“倒是沒有睡遲,但太子爺……太子爺已經起身了。”
【第二苦:上峰難伺候】
我忙翻身下床,一邊憑人侍候著我潔面洗漱,一邊伸展雙手讓侍女們為我換下睡衫,披掛上鸞鳳和鳴襖、山河地理裙。小白蓮帶了五六個侍女分工合作為我梳頭,扯得我頭皮疼痛眼淚汪汪,最后一點睡意不翼而飛。
“太子爺換了衣裳沒有?”一邊換衣服一邊急急問,就怕在我上差之前,上司等不及我,先一步出發。
專事傳遞消息的小迎春來回奔走,一會兒一個新說法:“太子爺穿外衫了,太子爺梳頭了,太子爺加冠了,太子爺穿鞋了……”太子爺像是珍禽異獸,打個呵欠都值得回來通報。
急得梳頭宮女手上力氣更大,我的頭皮更疼,終于在“太子爺起身了”這句話傳來時,我已梳洗完畢,整裝起身,擺出太子妃的架勢,款款出了內堂。
太子爺他,已經裝束停當,負手在堂中等我。
他容貌清貴氣質端凝,舉手投足處,自有皇家威嚴,俊顏雖白皙,卻凜然。見我姍姍來遲,太子爺一揚眉,似有不耐,不言而喻。
“給太子請安。”雖不用三跪九叩,但也需深深斂衽,低眉斂目,不露絲毫煙火氣息。
“太子爺萬福萬壽,今日——起得又早了些。”
盡管再三忍耐,仍有一絲牙癢癢暗藏其間。
太子爺按理該寅時中起身,寅時三刻用完早飯,出門給皇上、皇貴妃請安,我身為太子妃,一向也在寅時中起身服侍太子爺用早飯,說上工時辰,比他還早了一刻鐘。
可東宮性子善變,有時我苦等半個時辰還不見他起身出內堂,有時又提早出門,惹得我匆忙狼狽。
只看這上工的時辰,就曉得我的頂頭上峰有多難伺候。
太子爺淡笑著擺了擺手:“昨兒下了一夜的雨,倒是走了覺,一晚上沒睡好,早些起身梳洗,反而神清氣爽。愛妃說是不是呀?”
我咬牙,柔順應:“是,太子爺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起身跟在太子爺身后,進了膳堂。
【第三苦:居室狹小似蟻巢】
服侍太子爺用過早飯,我與他并肩出了東宮,迎面差點碰著抬水進屋的宮女,我今兒起得太早,要不是太子爺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拉開,險些就要被宮女們絆倒。
放眼東宮,前后六間配殿,人口進進出出,好似螞蟻般挨挨擠擠,不由得就嘆了口氣。
我與太子駐蹕正殿,配殿里尚有七八名采女宮娥,侍候宮女各十數、太監數十……都在這小小的東宮內居住,怎一個擠字了得?
再一看宮外,這一口氣嘆得更長。
浩浩金磚地、渺渺九龍階,這么大一個廣場,就是露宿,也能住上百個人,就這么空著,怎一個可惜得了。
太子爺體貼:“愛妃,今日天氣晴好,我們安步當車,散一散心如何?”
且不說今日天氣陰霾悶熱,只說我渾身上下,光是襖裙就有個四五斤,頭頂還有四五斤的珠玉,不要說安步當車,就連多走幾步,我都恨不得把頭就近擱在誰的肩膀上,好緩一緩脖子的酸疼。
我抽動嘴角:“是,太子爺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第四苦:上峰的上峰……更不好伺候】
安步當車,走了一刻鐘有余,我與太子進了瑞慶宮。
重簾深垂、獸腦吐香,瑞慶宮里里外外一片幽靜——皇上他老人家又睡過頭了。
我和太子只好眼觀鼻、鼻觀心,在瑞慶宮外殿枯坐。
皇上龍體強健,大有武帝遺風,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無婦人,床笫征伐之余,亦不免有力不從心之嘆,晏起是常有的事。
我和太子爺只好并肩枯坐,等候皇上起身,履行過子媳的問安之禮,再到重芳宮給皇貴妃請安。
昨晚雨下了一夜,我也沒有睡好,久坐枯燥,頭又沉重,不免一點一點,打起了瞌睡。
太子爺看到我的頭一點,就推我一下,我一睡著就被驚醒,很不舒服。
有個這樣不好伺候的上峰,真乃人生不幸。
苦等半個時辰,皇上終于舍得起身召見,我與太子連忙進了內殿。
身穿明黃便袍,眉宇間略帶蒼白的皇上在東暖閣上半倚著用茶,見到太子和我,不過撩撩眼皮。
“兒臣(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萬壽,平安康健。”
太子和我卻不敢怠慢,一絲不茍地行過三跪九叩的大禮,才垂首等皇帝的一句平身。
這句平身左等右等都等不到。
垂頭跪在金磚地上,讓我一頭的珠玉更沉重得很,墜得頭皮好疼。
皇上半天才開口訓斥太子:“無知的孽障!”
太子爺不說話。
我也不說話,盯著眼前明晃晃的金磚,聽皇上發威。
“想那大學士吳先生,是何等德高望重,連你父皇我,都格外看重三分,也是你一個黃口小兒,可以肆意折辱的?”
如果說太子爺難伺候,那皇上就比太子爺更難伺候,年紀越大,越是陰晴不定,連一點小事,都要借題發揮,鬧得沸沸揚揚。
“居然嘲笑吳先生‘胖胖的,長得和貓一樣’……教你讀了十多年書,連笑話人都不會!吳先生哪里像貓,分明就像一只豬!”
皇上越說越生氣,說到后來,簡直是在拍著桌子怒吼。
場面忽然就冷下來。
我不禁晃了晃頭,抬頭望著皇上,給了他略帶同情的一瞥。
皇上年紀大了,嘴上就有些把不嚴,老是一邊訓太子,一邊失言。
皇上自己也有些尷尬,別開臉不看我們。
太子沖我做了個手勢,我們夫妻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第五苦:不討上峰的喜歡】
從瑞慶宮出來,太子與我安步當車,去了重芳宮。
瑞慶宮與重芳宮分居東西六宮,各執牛耳,成對鼎之勢,中間隔了長長的御街甬道,走得我腳酸脖子酸,渾身上下都酸。
“太子爺。”我只得求懇,“臣妾……臣妾走得好累了。”
太子爺可能剛才被罵,心情還不大好,淡眉淡眼:“馬上就到了。”
我只好吞下傳喚御輦的求懇。
唉,上峰不好伺候,受氣的上峰,更不好伺候。
走了幾步,我又忍不住問:“太子爺怎么會說吳先生……”
吳先生是當朝最有威望的大學士,雖然的確肥肥胖胖,好像一只可人的老貓,但太子爺怎么也不該把這話說出口不是。
再說,“胖胖的,長得和貓一樣”,這話多不尊重啊?哪里是最尊重的太子爺會掛在嘴邊的話。
太子爺的嘴角就耷拉了下來,好像有人在上頭掛了兩斤豬肉。
“愛妃怎么會以為小王會說這種話。”他淡淡地回我。
太子爺今天穿了一身黑,玄色的烏木冠、暗繡金雷紋的袍袖擺啊擺的,不知是否擺出了錯覺,我看著他的臉色,也像是黑的。
若我是個省事的太子妃,此時此刻,必定住嘴不言。
若我是個玲瓏的太子妃,此時此刻,必定轉換話題,提些太子爺高興的事,把氣氛暖熱。
可惜我前生惡貫滿盈,今生就算有幸成就太子妃,也是個相當不討人喜歡的太子妃。
“太子爺的心思,臣妾哪里揣測得來。”我猜測,“說不準,太子爺真覺得吳先生是只老貓,一時失言,就沖口而出,好像剛才的皇上……”
太子爺加快了腳步,我趕忙碎步跟上,頭頂的玉步搖搖得歡:“也沒準是玩笑時逗一逗吳先生——噯,這太子爺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
太子抽了抽嘴角,又把腳步加快了幾分。
哦,對了,竟忘了自陳:太子爺并不喜我這太子妃,雖說我是名門之后,自小出入宮闈,更是故去孝嘉皇后的親侄女,但自小太子就不喜我的性子,成婚一年來,對我冷淡逾恒,夫妻之間往往相對無言,乃是世間數一數二的怨、偶。
【第六苦:上峰的半個上峰,也不怎么好伺候】
進了重芳宮,皇貴妃已經打扮停當,對我們綻開一臉的笑。
“辛苦太子、太子妃,日日里奔波勞累,給我請安。”
皇貴妃是皇上潛邸時的太子嬪,皇上即位后即加恩封為皇貴妃,掌印掌寶、出入起居、一應供應,與皇后平級。
自從孝嘉皇后身故,皇貴妃執掌六宮已有多年,偏偏多年無子,僅于九年前得皇十子福王,皇上愛逾珍寶,養育于深宮之中,雖年已九歲,但仍與皇貴妃同住,與太子一同念書。
這是寵妃中的寵妃,自從入宮以來,二十多年,恩寵不衰,美人兒流水般來了又去,唯有皇貴妃長青不倒。
對這么長青不倒的寵妃,我一直心懷敬意。
太子和我雙雙跪下,給皇貴妃請安。
太子才跪了半邊,皇貴妃就親手把他扶起來:“聽說昨天福王拿吳大學士取笑,是太子出面緩頰,真是多謝太子照拂福王,你弟弟不懂事……”
就把我晾在一邊,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又忘了交代:皇貴妃雖然溫柔嫻淑堪為國母,但卻獨獨并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成親一年以來,明里暗里,她給了我不少難堪,若我是個省事的太子妃,早已以淚洗面,自省己身……
只可惜我前世惡貫滿盈,今世臉皮也很厚,看太子起身,我也就沒有下拜,而是起身坐到了太子身邊。
皇貴妃看著我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個剛脫光了衣服,在大庭廣眾面前裸奔的乞丐。
我低頭用茶,安之若素。
【第七苦:爬床小白花數不勝數,防不勝防】
給皇貴妃請完安,太子帶著我回東宮。
皇上春秋正盛,朝政繁忙,太子爺反而清閑得很,二十歲的人了,還是天天在御書房讀書。
往常從兩宮請安回來,太子爺稍事休息,就要前往御書房接受鞭策,今日卻換了外袍,拿了書在正殿坐了下來,并沒有出門的意思。
“太子爺今日不用上學?”我很吃驚,不免問。
“吳大學士告病,今日該他上課,于是放假一天。”太子爺的目光膠著在書本上,翻一頁,又翻一頁。
我應了一聲,只好在太子爺身邊坐下來。
兩邊寢殿都有人打掃。今天太子爺起身得早,出門得早,回來得也早,寢殿都沒有掃完,我們夫妻無處可去,只好坐在正殿里,太子爺看書,我等待。
等了沒多久,宮娥采女們出動了。
第一個現身的是姜良娣。
“臣妾見過殿下、娘娘。”
姜良娣乃是江南才女,生得又美又玲瓏,一雙大眼睛好似會說話,看著太子的時候,眼睛里好像能伸出一只手來,勾住太子的脖領子。
給我夫婦請過安,她就站起身來,欲語還休地望著太子,大眼睛眨來眨去,像是要眨出一首歌。
太子卻很專心地看書,翻一頁,再翻一頁,又翻一頁,還翻一頁。
我看得很樂,一時失察,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來姜良娣也是倒霉,太子爺宮里的美女,也有那么五六個,個個都有一身的本事與抱負,有皇貴妃牽線搭橋塞過來的,有皇上看得順眼賞下來的,有我向娘家要進來的,有地方大員進獻上來的,偏偏就只有姜良娣,是選秀選出來的,家里是尋常農戶,在朝中一點根基都沒有。
也只好憑著這雙會說話的眼睛,在太子身上做功夫了。
太子呢,又是個會喘氣的死人,身若槁木心似死灰,在女色上只有冷感兩個字可言。姜良娣的那雙眼就算再水靈,他看來也如死魚眼珠子一樣,有時候搭理姜良娣,好像不是因為她可愛,倒像是因為她可憐。
我這一笑倒壞了。
姜良娣面皮薄,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囁嚅著看向地面,活像上頭有金子。
太子也沖我挑眉毛。
你別說,太子挑起眉毛來,那還真相當的好看,他這人雖然寡寡淡淡,但也有幾分寡淡的風韻,眼角眉梢帶的那股凌厲,在我看是冷漠,說不定姜良娣看來,就是風流。
“今晚是姜良娣侍寢的日子?”我連忙彌補。
我前生雖然惡貫滿盈,但卻肯定還是做過好事的,今生這個太子妃,雖然有以上七大苦相伴,但唯獨有一點,令我很是滿意。
【第一樂:看戲看得很樂】
太子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太子,我們自小相識,從小看不順眼,勉強結為夫妻,不過怨偶。
也正是因為我不喜歡太子,才能賢惠大度,為他廣納天下美人——要不是東宮實在太擠,我還真想再納個十多二十個美人進來,戲才唱的精彩。
哎喲,別這樣看我,我知道,太子妃當光風霽月,統領東宮,為太子爺采選良人開枝散葉……
不過我姑姑還說了,她說:“蘇世暖,你就是個泥地里爬出來的小無賴,看誰不順眼就是一掌,打得不痛也要蹭他一臉泥,蘇家怎么就養出了你這樣沒良心沒臉皮的孩子!”
這是真事,第一次見太子,我才五歲,雙手捏了泥拍他臉上,不痛,卻拍了太子一臉的泥。
打小我就這么沒臉沒皮,長大了我還能稍停?
姜良娣眼睛一亮:“今兒……是馬姐姐侍寢的日子呢!”
我掩唇一笑:“哦?”
新婦進門,頭一年要忍氣吞聲,這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我和太子去年三月成婚,截止如今,已有一年兩個月余。戲已看了不少,皇上領銜主演,皇貴妃傾情出演,后宮眾美人眾太監,都是跑龍套的。
看得我很樂,也折騰得我很累。
如今嘛。
是時候讓這場戲演得更精彩一點了。
第二章
我這東宮,麻雀雖小,卻是五臟俱全。
除了我這太子妃擔正女主角,與太子分居正殿左右兩側之外,東西偏殿,后院開辟出的小花園里,共住了五個美人,同本宮一起湊了個吉祥六寶。
說來也有意思,太子和我,也曾度過只有我們二人的日子,剛成婚的三個月,東宮空空蕩蕩,只有我對著他,他對著我。
那段時間我們都瘦了,我尚未習慣新婦身份,只要看著太子,就愁眉苦臉吃不下飯,太子恐怕亦是很難對著我加餐。
成親三月后,太子代天巡守去了南方,第一個美人鄭寶林進門了,皇上親口賞賜下來的功臣之后,鄭寶林的出身雖不如我,卻也決不會比我差多少。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皇貴妃很快賞了李淑媛進門,外頭的穆閣老不肯示弱,又送了馬才人進宮。這三個美人兒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成日里拈酸吃醋,不是你嫌我多吃一口飯,就是我嫌她多摘了一朵花,鬧得我日夜不得安寧。
一惱火,從家里把我最寵愛的小侍女柳葉兒要了進來,抬舉為昭訓,不到三個月,三個美人兒服服帖帖,在柳昭訓手下稱了臣。給了我一段難得的安寧日子。
四個月前,太子終于回了宮,卻又帶進了姜良娣——這是江南地方選秀選出的美人兒,在當地素有才名,皇上想起太子在江南差事辦得辛苦,一高興,就把姜良娣賞給了他。
后宮里一下就有了五個美人,如何安排侍寢,也是惱人的事。好在太子凡事都講規矩,我這太子妃,也就跟著講規矩:后宮五位美人雨露均分,一人兩天,太子妃有特權,一月三天份額,剛好湊足半月。太子隔天寵幸一個也好,前半個月奮力耕耘后半個月在東殿睡大覺也好,隨他安排,只是這每人應得的福利,是只能多不能少。
這規矩一出,東宮頓時為一股祥和之氣籠罩,五個美人,誰見了我都是眉花眼笑,話里話外,都夸我是第一等賢惠的太子妃——或者柳葉兒例外,不論什么時候見了我,柳葉兒都是瞇著一臉的大褶子,笑得好像個包子。
這丫頭從小就長得福相,臉兒像包子,身子也像個圓圓的小包子,她去參見皇上的時候,皇上倒是沒有說什么,不過御膳房當天就加做了好幾籠包子,分賜后宮眾妃。
我公公有時候也很有幽默感。
只是太子雖然講規矩,卻最受不了我跟著他講規矩,每次我講規矩,他都必定要氣得嘴歪眼斜,恨不得撲上來咬我一口。這一次好像也不例外,他氣脹了一張俊臉,拎著我的臉頰晃:“你把柳昭訓弄進宮,我姑且先不說你什么,可就她長那個樣子,你你……你還……”
太子很少被氣得連尊稱都忘了,你你我我起來。我心情大好,笑:“太子爺這就不知道了,面目圓潤,乃是福相,生兒育女,特別相宜。您身為國之儲君、龍章鳳彩,按理應當不好女色,只為傳宗接代行那周公之禮。柳昭訓珠圓玉潤高潔賢淑,實乃國之良配……”
在宮里生活久了,我覺得我說話都特有文采,反正什么話拿四個字串著說,就顯得很莊重、很深思熟慮,也很能把太子逼瘋。
“夠了!”太子怒喝,一邊獰笑一邊解盤龍扣,“本王今日就先拿你開刀,上/床!”
我待要說不,又假了些:好說也做了幾個月夫妻,敦倫之禮又不是全不熟悉。可要說好,又好像太輕浮,所以我就不說好,也不說不,只是默默地幫著太子褪掉了明黃外衫。
事后,太子起身拿過茶,一邊啜一邊哼:“以后柳昭訓的兩日,就歸到你那里——蘇世暖,要是你敢說一句不,我就廢了你這張嘴!”
我可不信太子有能耐廢了我的嘴。
“殿下這是以貌取人,柳昭訓賢良淑德溫文爾雅,并不比別的美人兒更差……啊啊啊啊啊——太子爺你干什么——”
結果我的唇上就帶了一圈牙印,腫得兩三天不能見人,從此后柳昭訓的兩日侍寢,也歸到了我名下。
太子為了報復我,還特地從太醫令那里調了我的檔來,把我的侍寢日子,排到了兩次小日子中間的五天。可見得此人用心十分險惡,并不想讓我早日懷上皇家子嗣。
皇貴妃知道這事,當天樂得多吃了兩碗飯,連著幾天見我,臉上都笑得很歡。
我回頭就把李淑媛侍寢的兩日排到我后頭,太子爺連著征伐五天,就是鐵打的也該休息休息,所以李淑媛直到現在,見了我臉上都像是掛了兩斤豬肉,這嘴角,是怎么都揚不上來的。
太遺憾了,其實我非但不討厭李淑媛,甚至還有點喜歡她。
好吧,雖然我不喜歡李淑媛,但我也不怎么討厭她。
像李淑媛這種七情上面的潑辣小姑娘,我蘇世暖是見得多了,想當年沒進宮之前,哼哼,我拳打王府腳踢公侯,全京城誰不知道蘇家小女兒飛揚跋扈,成日里打馬冶游——噯呀,年少輕狂,年少輕狂!
當時跟著哥哥四處游玩的時候,少不得與幾個行事大膽飛揚跋扈的千金小姐對上,倒不是我自夸,還沒有誰能消受得了我的手段。畢竟千金小姐,很少有我的隨機應變……或者用我姑姑的話說:“誰有你這么無賴啊!”
李淑媛呢,出身雖然也高,但一看就是深宅大院長出來的小姑娘,行事最重臉面,壓她,我只需要一點心思。
鄭寶林的性子又孤高得很,雖然出身最高,但成日傷春悲秋,吹一點風就能感上半個月的風寒,自從入宮到現在,每逢侍寢的日子,必定告病。太子看她就像是看一個玻璃人,好像碰一碰就會碎。
唯獨馬才人……
哼!
我掩袖一笑,就把球拋到了太子身上。
“這侍寢的日子都是定好的,姜良娣想串個日子,也不是不行,就看太子爺的意思了。”
太子爺放下手中書卷,名貴的蝴蝶裝被壓出了一道痕,他抬起一邊眉毛,陰惻惻地看著我。
“愛妃賢惠。”
我早說過,我又不識時務,也不玲瓏剔透,所以太子爺的不悅,我就當沒看到。
“謝太子爺夸獎!”
我的寢殿已經打掃完畢,我拎起裙角,起身告退:“太子爺安心看書,妾身就先告退了。”
才走一步,我的步子就邁不出去了。
姜良娣本來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太子,忽然見我不動,她的目光,也跟著我往下溜。
我們兩人的眼神,就一起匯聚到了山河地理裙下。
一只繡滿銀線云紋的黑頂云靴,穩穩地踩在金線繡作輝煌燦爛的裙角之上。
我們又不約而同,抬眼去看太子爺。
太子爺拿起書本,看得入神,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敲著小幾,嘴角含笑,像是完全沉浸在書中。
“太子,您踩著娘娘的裙擺了。”姜良娣好心提醒太子。
姜良娣啊姜良娣。
我在心底搖頭嘆息。
今晚侍寢的事,又黃了不是?
太子爺輕咳一聲,挪開眼神望向地面,做恍然大悟狀。
“本王無心,耽擱愛妃腳步。”他向我致歉。
我只好笑:“太子爺說哪里話……”
然后我們三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到太子爺的腳上。
這只腳一點動彈的意思都沒有。
姜良娣再呆也知道自己闖禍了,頓時煞白了臉:“臣妾忽然有些不適……”就匆匆地跑走了。
太子這才收回云靴,又拿起書卷,邀我:“愛妃不再坐一會兒?”
我很想婉拒,但山河地理裙——它也是很貴的,以我太子妃之尊,一年四季也就是按季有兩條更換,洗濯就相當費事。
唉,上峰真是不好伺候。
我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到太子身邊,沖太子齜牙笑:“既然太子爺誠心相留,那妾身就再坐一會。”
太子也沖我亮出一口白牙:“愛妃體貼。”
沒多久,馬才人到了。
想必是聽說姜良娣有搶她侍寢的意思,馬才人是匆忙過來的。
多匆忙呢?匆忙到她只在貼肉穿著的蔥綠小坎肩外頭,加了一條金線繡的披帛,雖說看著嚴實,但這一路走進來,酥胸彈跳間的風情,卻是披帛擋不住的。她雖然長得不算好看,但誰都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看著……好可口。
我眼一瞇,有了些磨牙的沖動,卻還不急著發作,先看太子爺。
太子爺的眼神還膠著在那本書上,只是翻書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哼,男人!
說也奇怪,論美貌,馬才人是拍馬都趕不上姜良娣,論孤高,更是難及鄭寶林萬一,論鬧騰——鬧騰這兩個字,根本是為李淑媛發明的。東宮四美里,就屬馬才人對我最恭敬,行動舉止最謹慎……
我卻偏偏最討厭她。
不等馬才人說話,我就對小白蓮招了招手。
“柳昭訓怎么不見?”
馬才人臉色頓時一變。
除了姜良娣沒有嘗過柳昭訓的厲害,東宮三美,誰都被柳昭訓收拾過。
太子爺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他笑著睇了我一眼,書本一合,悠然起身。
“愛妃你坐,小王進寢殿讀書去了——雖說吳先生告病,但功課可擱不下。”他又沖馬才人點點頭,“馬才人來得好,陪太子妃拉幾句家常。”
就這樣不管不顧地進寢殿去了。
我和馬才人一起目送太子爺進了寢殿,再回頭對視一眼。
哼!
我忍住磨牙的沖動,起身掩袖一笑:“馬才人慢慢坐,柳昭訓就快到了。本宮今兒起得早,先回寢殿休息。”
馬才人漾出一絲苦笑。
“娘娘慢走。”她禮數周全,給我行了參拜大禮。
這就露出了胸前深深的溝壑。
可惡!得意什么,擠一擠,我也有!
我不禁一挺胸,無聲地再哼一聲,仰首闊步,回了寢宮。
沒多久,屋外就傳來了柳昭訓的聲音。
“馬才人!”柳昭訓聽著似乎十分驚訝,“您這是怎么回事?嘖嘖嘖嘖,身為東宮選侍,理當清閑貞靜,守節整齊……”
柳昭訓學問很好,一說話就引經據典,馬才人生下來長這么大,唯一讀過的書本恐怕就是《素女心經》,怕還是只看了里頭的插畫兒。一遇到柳昭訓,就只堪堪有招架之力。
我一邊換衣服,一邊聽屋外的動靜,一邊吃吃地笑。
小白蓮卻心疼得嘖嘖連聲,抱著山河地理裙上的那一點污漬,簡直要潸然淚下:“殿下也不是不知道,這泥污是最難洗的!這條裙子,難道又要廢了嗎?”
東宮財物一向不多,光憑太子的那點銀米,根本不夠開銷,能支撐到九月就算不錯了。
我嘆了口氣。
皇貴妃成天吃金屙銀,我這個做太子妃的,手里卻沒有一點銀子,真是惡貫滿盈者,當為太子妃。
國朝對太子的限制一向嚴厲,太子爺等閑不能出宮,只在紫光閣讀書,很少有接觸朝臣的機會。我這個做太子妃的,當然也不能飛揚跋扈,只好安分守己,接受皇貴妃的統領。
皇貴妃心胸又不寬敞,對東宮的俸祿銀子,常常克扣,我雖有陪嫁,但面對龐大支出,實屬杯水車薪……
國朝多年,養出的皇子一個個都是一身的清貴氣,太子爺既然是太子,那當然就是皇子中最清貴的一個。看他的樣子,恨不得是每天餐風飲露吹簫引鳳,白玉一樣的容顏上,哪有一點會為銀米操心的傖俗?
也只有我這個太子妃勞碌命,要為他和一群小老婆張羅吃喝咯。
“走。”我換了一身便袍,招呼小白蓮,“去找陳淑妃說說話。”
下期預告:
太子他娘的果然是太子,喜怒無常跟當今皇上一個德行……不過那又怎么樣呢?蘇家小妹淫邪一笑,既然咱分不了,這日子還是得過,那太子爺,就請恕臣妾不厚道了……哦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