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有擺平男人的潛質!”風細細前些日子練舞扭到了腳,丁裊裊義不容辭幫她救場,誰知道就學了幾天時間,她就把舞跳得這般風情萬種。
丁裊裊細想,是這樣就好了。她短短的十六年里,最想擺平的男人就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丁岑森。
1.
茗煙樓,青竹為欄,幔簾輕垂,古雅香爐,裊裊沁靜之香。滿堂座無虛席,熙熙攘攘,倏而寂靜無語。
美人翩然而來,面容在白紗籠罩下,像霧中芍藥,若隱若現;一襲軟綢白裳,清透白紗;發髻高綰,簡約無華,風姿綽約;她的足秀氣得如一瓣粉蓮,輕輕地旋身、再旋身,長發畫出柔美的弧,衣袂與裙擺飛飄。真真是楚楚腰肢掌上輕,得人憐處最分明。
樂聲止,舞停了。人人都像是一夢初醒,樓內掌聲如雷。高處看臺上,犁巍頗為贊賞地點點頭,問道:“她是?”
老鴇嬌笑道:“犁大人,您剛回京,恐怕沒聽說過,這曲《掌上輕》只有我們銘香樓頭牌姑娘風細細才舞得出來啦。”
一旁的丁岑森太陽穴附近肌肉不禁抽動了幾下,他對那張臉太熟悉,別說戴著面紗,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那明明就是他妹妹——丁裊裊。
此刻,回到后臺的丁裊裊不禁背后一寒,風細細撲到她懷里,發嗲道:“客官,愛死你了,我決定現在從良嫁給你。”
丁裊裊仰天長嘯,人生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就是練就了一身泡妞的本事,結果自己是個妞。
“其實,你有擺平男人的潛質!”風細細前些日子練舞扭到了腳,丁裊裊義不容辭幫她救場,誰知道就學了幾天時間,她就把舞跳得這般風情萬種。
丁裊裊細想,是這樣就好了。她短短的十六年里,最想擺平的男人就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丁岑森。
2.
丁裊裊剛邁進府門,就被人攔住,來人沉著聲,問:“你又在鬧什么?還敢去那種地方?”
她似早就預料到這一遭責難,緩緩抬頭,盯著這張許久未見的臉,反問:“你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
“你……你想氣死你爹嗎?”
“爹早就習慣了。”丁裊裊冷哼一聲。他還真是分得很清楚,爹爹養了他這么多年,他卻說“你爹”,白眼狼一個。
丁岑森氣結,自小丁老爺把她寵上了天,任她為非作歹、胡作非為。養不教,父之過。既然父不管,為兄自然得管,定讓小姐從良。
丁岑森令人把丁裊裊的閨房門反鎖,道:“明天起,請小姐去賬房好好學習經商之道。”
“你憑什么關我!開門!我才不要學!”被關在房間的丁裊裊,使勁踢門,鬧得全府皆知,院內擠滿了看熱鬧的下人。
屋里安歇的丁老爺聽到愛女呼救,披著外衣就跑過來,求情道:“這次就饒了她吧!下次再懲罰她也不遲啊!”
丁岑森冷面反問:“您說得簡單,若是下次她再犯了呢?”
眾人皆無言,你到底是多想整她啊?
“既然現在小姐不想學,那就等小姐想學的時候再出來吧!”丁岑森態度很強硬。
最后,丁裊裊服軟了,把窗紙扯破一個大洞,撇著嘴,委屈地說:“哥,我學。”
3.
乖乖學賬房?
丁裊裊才不會!賬房先生第一天就被她整怕了,直喊:“小姐,饒命!”
脫身之后,丁裊裊干的第一件事就偷偷跑去丁岑森房里,把他為數不多的衣服全部翻出來,全剪了。
丁岑森回房間,看到滿地狼藉,氣得青筋都冒了出來,恨不能滅了這個禍害。誰知禍害不知悔改,大大咧咧地扔給他一個包袱:“好好的少爺,每天穿得粗布麻衣,你把自己當下人,我們丁府還丟不起這個人呢!這是我在樓里偷來的,同為嫖客,好好向人家學習。”說完,她就飛速跑開了。
他打開包袱,拿出她所謂的偷來的衣物,他先前的殺氣兇悍化解消盡,驟生了幾分溫柔明朗。她雖然滿心怨恨,卻依舊記掛他。衣物全是嶄新的,藍色的衣袍顏色極深,深得像黑夜,卻能看見羅織其中的圓形的鳳凰圖樣,從她手上出來的定是價值不菲。
他一身青衣洗得泛白,鞋也多年未添新,只是不想再多得丁家恩惠。
不過,這一遭教訓她,丁府又會有人嘀咕,冒牌少爺又借著老爺名號在整治正牌小姐了。
4.
對,他只是一個冒牌少爺,原本他不姓丁,姓岑,單名森。
當年,岑家被奸人所害,一族兩百零八口,男子不分老幼盡數處斬,妻女不論大小統統籍沒為妓,父親被帶走的那天,母親毅然自盡。當時只有八歲的他被乳母偽裝成女孩進了妓院,后被父親的舊友丁老爺帶回家中,把他當兒子養。他養育他,教導他,供他吃住,讓他念書習武。
他第一次見丁裊裊時,她才四歲。
丁夫人摸著他的頭告訴他:“這是妹妹。”她探出腦袋,一雙清澈的眸子不友好地看著他,一雙小手死死拽著夫人的衣角,生怕他搶走她的娘。
后來,夫人病逝,丁裊裊還不懂什么叫“死亡”,只知道娘親不見了,夜里不睡覺,嚷嚷著要去找娘親。他只得陪著她找,再把疲憊的她抱回屋里安睡,直到她熟睡,才小心翼翼起身。沒想,剛離開床邊,她猛然驚醒,光著腳奔向他,一把撲到他懷里,可憐巴巴地問:“你也會不見嗎?”
岑森被問得一滯,腦海里全是母親臨終前含恨的雙眸,身負血海深仇的他,無法承諾什么,只得拍拍她的手,抱她回榻上。她卻不死心,一直看著他,直到眼淚滿眶。他終于心軟了,安撫道:“我一直都在。”
自此,她就變得格外黏他,總追著他的腳步,跟前跟后,吃飯跟著、睡覺跟著,甚至上茅房也跟著他。
這樣跟了他十年。
5.
直到某一天,她發現他不知怎的開始疏離她了,不再牽著她的手,不再抱她,不再任她隨傳隨到,不再注意看著她,不再心疼她的眼淚,也不再準她跑去他房里睡。
兩年前,他甚至向爹提出要親自帶隊遠赴蘇杭進貨,一去就是好幾月。臨走,她雙手攬在他脖子上,一邊哭一邊說:“別走!我怕。”他也只是掙開她的手,淡淡地說:“你要獨立點!”
之后,他一次比一次走得遠,在府上待的時間也一次比一次短。她不懂他是怎么了,隱隱地覺得,他要離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或許就是下一次,他就會一去不回了。
于是,她就到處布下眼線跟蹤他,得知,他最近常混跡銘香樓。最初,她還以為銘香樓是酒樓,屁顛屁顛跑過去打算混吃混喝,沒想到,竟看到一個衣著暴露、風騷入骨的姑娘,像沒骨頭一樣直往岑森身上蹭,場面異常香艷火暴。
這時候,她才驚覺,他不再是個孩子,也不再是青澀少年,他變成了一個男人,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她按捺不住了,沖上去,拉開女人摸上岑森胸口的手,怒吼:“你在干嗎?”
姑娘似乎習慣被抓奸了,一扭臉,還故意把肩上的衣服拉得更開,笑道:“喲喲,妹子,工作而已,細細是要養家糊口的啊!”
“你在干嗎?”岑森發現來人竟是丁裊裊,氣得語音低沉,恨不得把她打包扔出去。
丁裊裊很少見他對她這般嚴肅,為了這個叫風細細的青樓女子,他變了,真是變得徹徹底底。
風細細見丁裊裊滿臉委屈,眼見姑娘淚水就要決堤,連連打圓場:“小事情嘛,吃醋而已,公子還是先安撫好家中嬌妻。”
“她是家妹!”
“你妹的,誰是你妹?”她一直沒把自己當他妹妹,而他或許從始至終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包袱,連妹妹都談不上。
6.
一開始,她不明白銘香樓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他不讓她去,她偏要去,還要男扮女裝去,她就是想看看到底風細細哪點值得男人為她一擲千金。一進銘香樓,丁裊裊就財大氣粗地朝老鴇丟下一錠金子,老鴇眼冒金光,連忙叫來了風細細。
風細細扭著腰走了過來,朝她嬌笑,媚眼如絲,風情萬種。丁裊裊再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女人,就單單論女人味,丁裊裊半點也比不上她,別說其他,氣得她怒吼:“快說!你怎么迷惑男人的?”
風細細撲哧一笑,這位妹妹真是直白得可愛!她毫不吝惜帶著丁裊裊挨個房間偷瞧人家男歡女愛。
丁裊裊被各種香艷景象驚得花枝亂顫,回到房內猛灌幾杯酒定神,結果,沒一會兒就醉醺醺地抱著風細細哭得梨花帶雨,嘴里還嘟囔著:“他不喜歡我,我沒胸沒屁股又不溫柔體貼。”
“妹啊,我跟你講,岑森算什么啊?我會好好疼你照顧你的。”風細細依舊笑靨如花,一手攬著丁裊裊,一手挑起她下巴,仔細端詳懷中美人,不禁感嘆,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怎么不得人憐愛呢?難怪岑森糾結多年,不肯放手。
“把手放開!”岑森收到消息說丁裊裊再上茗香樓,就馬不停蹄趕來,見此情景,怒火中燒,沖上前把人搶了過來。
風細細捂嘴嬌笑道:“哎喲,公子嚇到奴家了。奴家只是見她醉得厲害,想扶她上榻休息!”
“不勞你照顧了,我就帶她走。”岑森把丁裊裊打橫抱起,又轉過臉來,朝風細細惡狠狠地補了一句,“下次再對她動手動腳,仔細你的手,死人妖。”
風細細一叉腰,橫眉怒對道:“哼,真小氣,我多看了幾眼你的心上人,就掀我老底,太不厚道了。”
誰又知,名動京城,艷名遠播的風細細其實是一名男子呢?
7.
月色撩人,懷中人眼睛緊閉,睫毛卻不停顫動,裝醉都裝不像,真是單純得不像樣。岑森不禁搖頭,也只有她能讓他這般失了分寸,也不管是不是圈套,一頭就扎了進來。
她許是酒力,臉頰微紅,雙眸微張,較起平日,多了三分溫潤,喃喃道:“岑森,你再等等我,我會溫柔體貼,也會有胸有屁股的。”
上句讓岑森頗為感動,下句就害他狠狠地嗆了一口,腦門冒出無數黑線,故意問:“不是醉了嗎?”
“醉了醉了,頭很暈!”丁裊裊感覺抱著她的手有松開的趨勢,雙手連忙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去,蹭蹭他的胸膛,不懷好意地瞇起眼睛。
他一路無話,把佯裝昏睡的她小心翼翼地攤在床上,蓋好被子,小聲說:“聽話,別再去銘香樓了,也別再和風細細攪和在一起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哼哼,誰都不是好人!她默默裝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丁裊裊都快睡著了,他才說:“真心愛你的夫婿,他不會要你溫柔體貼,也不會要你……咳咳什么的”
他走了出去,把門合上,良久后,清冷的月光灑在丁裊裊寂靜的臉上,一行清淚才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岑森許久沒有這般哄她了,怕是打定主意要娶別人了。
8.
果然,沒出幾日,丁犁兩家聯姻的消息很快飛到丁裊裊耳朵里。
犁巍的小女犁馥馥,傳說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京城名媛爭相模仿的典范。很多人都說,岑森,一個寄人籬下的養子,多年來衣著樸素,為丁家賣命,還得不時幫禍害丁家大小姐收拾爛攤子,終于受不了折磨,另擇大樹依附。她多希望他真的如傳言所說只是圖利,那樣,她就可以跑到他面前,對他說,娶我吧!丁家所有都是你的。
而現在,她只能氣急敗壞,耍小性子,跺腳,憤然道:“你敢娶她,我就敢嫁她爸,當你后娘!”
岑森被她嚇得一滯,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不要無理取鬧!”
見他面有緩色,她就拉著他的衣袖,開始撒嬌:“別娶她,我會懂事的,我也會好好學賬房,我再也不去銘香樓了,我一定好好當大家閨秀。”
“我必須娶她。”岑森沉聲,認真地說。
“多少理由都頂不過你不在乎我。”丁裊裊心中百感交集,心潮起伏,不可平息,“我以為我做了這么多,總有一天能把你拉回來,沒想到還是這個結果,是你太殘忍,還是我太沒用?”
既然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她想要的男人,別的女人休想染指!
9.
那日雪霽,丁犁兩家便在花廳暖閣中設下家宴,商討婚事。丁老爺原本就知道丁裊裊的心思,自然不讓她去,丁裊裊軟磨硬泡硬是跟了過去。
眾人談笑甚歡,和樂融融。
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犁巍,傳說中的戶部尚書大人,雖然也是嫖客一個,但是,離開了妓院的嫖客,還是人模人樣,雍容華貴,不怒自威,甚至連端起茶杯也格外有氣度,一點也不像她老爹一樣,老態龍鐘,時不時顯現出貪生怕死的沒種模樣,想必他的女兒也是氣質美人。
犁巍深瞧了她一眼,略有深意地問:“丁小姐,應該舞得不錯。”
丁裊裊心一驚。那天,她戴著面紗,他竟然也認得出,既然認出來,她也不遮掩,驕傲地昂起頭,說:“當然。”
這姑娘不是大家閨秀,但甚是有趣,犁巍說:“小姑娘出去玩玩也好,下次若是有興趣,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去。”
她朝他粲然一笑,嬌嗔道:“尚書大人真好,想必,我未來嫂子應該也很大度,容得下風細細肚里的孩子,哥哥真有福氣。”
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這樁婚事怕是黃了。
10.
自打謠言起,風細細就乏人問津,美人遲暮也沒他這般凄涼,氣得直跳腳,跑到丁府,找丁裊裊鬧:“你!你!你!怎么能不經我允許就破壞我的名聲!”
“你一個大男人,還要什么名聲?再說,用不了幾日,謠言就會不攻自破,這只是權宜之計,你為我做的犧牲我都知道,我會對你負責的。”丁裊裊滿不在乎地吃了一顆葡萄,順手塞了他一顆。
“都說最毒婦人心,你一肚子花花腸子,要把岑森往死路上逼啊!”說這話時,風細細神色凝重,對丁裊裊說,“你想他為何費盡心思非得娶犁巍的女兒?難道只是因為犁家的權勢嗎?明明有更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可以結交,必是只有犁巍大人才能幫他啊!”
丁裊裊心一驚,這才覺得自己犯了大錯,急匆匆跑去找岑森,問:“你怪我嗎?我害你娶不到大家閨秀了。”
岑森搖搖頭,怪盡全世界,他也舍不得怪她。只是世事弄人,費盡心思也是徒勞無功,自打入丁府那日起,岑森心中復仇之火就從未熄滅,一心想離開去找仇人報仇,卻又怕連累丁家。他想離開丁家,他一次比一次走得遠,只愿能離開她。可是,不管他走得有多遠,都會忍不住回來,就是見見她也好,當真舍不得她。
愛情跟咳嗽一樣,是無法掩飾的,到了如今,只能割袍斷義,走得徹徹底底。
他吐口濁氣,云淡風輕道:“你該嫁了。”
這句話如一把鋒利的尖刀扎在了丁裊裊心上,他讓她嫁,卻不是嫁給他。這回,他真是恨她厭她,他真的要走了,不打算回來了。
“哥,你好好抱抱我,就像小時候那樣抱抱我吧!”她說話之時,聲音顫抖,眼眶泛紅,淚水盈盈,泫然欲落,拉了拉他的衣角,就像一只在討好巴結的小貓。
岑森各種酸澀滋味涌上心頭,一把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肩。
她趴在他的胸前眼淚決堤,悶悶地出聲:“哥,你會記得我吧?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其實,我不是真不懂事。我不學賬房,不是偷懶怕累,我是怕我學會了,你就離開了。我去銘香樓,我知道,總有一天會被他逮到的,我一直期盼著,你看到我的不懂事。我就是要不懂事,那樣你才不忍心離開。”
她抬起頭,抹干眼淚,倔強地說:“我會嫁給別人,只是不想看著你離開,我想先離開了。”
我愛你,你還是錯失了我的年華。你愛我,卻最終無法并肩而立。
11.
媒婆上門了!
丁老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丁裊裊年歲越大,脾氣越大,刁蠻任性的名聲在外,府上從無媒婆上門。
聽到這消息,丁老爺喜笑顏開,連連點頭,都沒問媒婆保媒的對象是誰,就把丁裊裊叫出來。她漫不經心地拿起拜帖,瞬間,眼睛一亮,像是怕自己反悔一般,急匆匆朝著丁老爺說:“我要嫁人!”他既然讓她嫁,那她就嫁給他看。
聽到女兒愿意嫁,想必是青年才俊,丁老爺忙接過拜帖,看完之后,嚇得一驚:“我兒,難道你缺少父愛嗎?犁巍大人比你爹我小不了幾歲。再則,他雖正房過世,卻已有幾房妾了。”
“爹爹,年齡不是問題,妻妾也不是距離。我就要嫁他!”放完狠話,丁裊裊就躲回房里嚇得直發抖,
她不知道嫁給犁巍算不算一個挽救措施,她只是想為他這么做。
接著,她的婚期很快商討下來。
丁裊裊猜測,或許犁巍被她一曲《掌上輕》驚艷到了,又或許真心覺得她這號刁婦新鮮,恨不得立即領她回家豐富他乏味的生活。
她就像等著問斬的死囚一般,掰著手指算日子,偶爾忍不住向風細細打聽岑森的消息。
風細細皺著眉:“別指望他回來,他一門心思報仇,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犧牲一輩子的幸福。”
她一賭氣,說:“那就讓他記住我一輩子。”
12.
丁府之內,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賓客紛紛道賀祝福,稱贊艷羨。
她像提線木偶一樣被裝扮好送上大紅花轎,耳邊鑼鼓喧天,爆竹齊鳴,好不熱鬧,她的心卻如冰天雪地一般。
突然,喧囂與顛簸停住了,轎簾被掀開,一只手抓住她,嚇得她連忙把蓋頭扯下來。丁裊裊怔怔看著來人,眉目疏朗,卻風塵仆仆。瞬間,她腦海一片空白,什么也說不出來。
岑森真的來了,他舍不得她嫁對不對?還是不想欠她的,不想記住她一輩子?
丁裊裊身上的紅衣,灼得刺眼,讓岑森愈發焦躁,他帶著怒色,對她道:“跟我走。”
犯倔的姑娘縮回手,說:“我不能跟你走,我今天嫁人。”
“不能嫁他。”岑森原本遠赴蘇杭,查找犁巍的罪證,意外收到風細細飛鴿傳書,得知丁裊裊要嫁犁巍,恨不能插上翅膀回來阻止這場婚事。
“反正都是嫁,有差別嗎?”
“他自然是擔心你守寡!”話剛起,一隊兵馬就將他們重重包圍,緊接著,又讓出一條道,犁巍走了出來,笑得依舊溫文爾雅,繼續說,“因為他一心想除掉我!我說的話對嗎?岑少爺!這么多年沒見,我竟然都沒認出你來。”
當年位居江蘇巡撫的犁巍貪污賑災銀兩一事被查,為求自保,把罪嫁禍給岑森的父親,導致岑家被滅門,他本以為已經斬草除根,沒想到……
岑森似乎早就料到一樣,把她護在懷里,云淡風輕地說:“大人,眼觀八方,短短幾日就查出岑某的身份,佩服!想必大人極其害怕當年丑事曝光,才會興師動眾,甚至為了捉拿我,不惜把自己都布進局中。”
聞言,犁巍神色肅穆,隱帶殺氣:“來人!拿下亂黨余孽岑森!”
刀光劍影在眼前閃過,一番混戰當即展開。
原本以岑森的本事,完全殺出重圍,分心護著丁裊裊,讓他有些吃力,被護在岑森懷里的丁裊裊自知是禍害,內疚萬分,一道刺眼白光,鋒利的刀從他們斜后方襲來,她一個熱血沸騰就擋在他面前,刺骨穿肌之痛,未讓她退縮一步,而是格外安心,原來只要岑森在身邊,就算死她也不怕了。
鮮血自傷口涌出,染紅她的衣衫,她只覺眼前一片模糊,一時間竟發不出聲音來。耳邊傳來岑森悲號:“裊裊!”
多少年了,他不再這么叫她。如今還能聽到,也值了。
13.
“哎喲,別瞪我,我什么都沒做,誰知道你家姑娘這么單蠢!”
丁裊裊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身處金碧輝煌的宮殿里,風細細身著一身龍袍妖嬈地站在龍椅上,對著岑森嬌嗔。
岑森嗤之以鼻,從最開始推丁裊裊上臺跳舞,到最后把丁裊裊推進大花轎,身為一國之主,盡一切可能攪局,如今出事,卻撇得干干凈凈。
每每回想裊裊受傷倒地的一幕,岑森的心口如被重擊一般,劇痛難言。剎那間,腦海中轟鳴一片,似天崩地裂,恨不能冒著殺頭誅九族的風險,把眼前這個妖孽滅了。
風細細壯著膽子繼續說:“你要是一狠心,先將計劃付諸行動,奴家根本不必出面。兒女情長必禍大局!”
不過,一個欲深入虎穴,要幫對方報仇,一個為了對方,放棄計劃了幾年的復仇大計,如此情深似海,看得他也不忍拆散。
“不如,由朕賜婚,你倆趕緊成親。奴家喜歡心在曹營心在漢的客官,更喜歡女扮男裝的嫩妹子!你倆就不要遠走高飛了,留在京城,陪朕玩吧”
一個九五之尊自稱“奴家”,讓丁裊裊惡寒無比,她還算有人性朝風細細投去同情的目光,岑森就完全無視他,抱起丁裊裊往外走。
風細細一扭腰,怒吼:“喂!我救了你們啊!”
岑森淡定地回道:“我并未向你求助,本來一切就未到山窮水盡,只是這個笨蛋非得急忙往刀口上撞。”
瞬間,皇上大人有種被算計的感覺,而躺著都中槍的丁裊裊只得忍住內傷血繼續裝死。
尾聲
裝死的丁裊裊一直沒被拆穿,覺得情況不大妙,連忙開口,小心翼翼地問:“咱們去哪里?”
“生當同袍,死亦同穴啊!你的命竟然這么不值錢,那么,咱們就一起去死!”岑森面無表情,說得很認真。當年承諾給她的一句“我一直都在”就像緊箍咒一般,控制著他的人生,可笑的是,他竟也甘之如飴。
他還在氣頭上,丁裊裊撒嬌賣萌道:“好!我想死回家,先成親再生一窩孩子給我爹爹玩,再幫我們孩子找對象,讓他們生一窩孩子給我們玩,最后,再一起去死,好不好?”
愛,就該相守,最后,一起幸福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