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是沈晴渝去機場接他到簡家暫住。我下樓,他從玄關進來,手上拎著行李袋,一身深色便裝,袖口挽著,舉手投足間有些漫不經心,很年輕,相貌出色,神態淡漠。我覺得這個人不容易親近。當時他只跟我父親打了一聲招呼便隨用人進客房休息了,我站在樓梯口,他與我擦身而過。
后面一段時間里雖然我們同住一個屋檐,卻極少接觸。我在書房看書,他進來,點下頭拿了東西便出去。就算同桌吃飯也很少交流,偶爾幾次我下樓吃早點,看到他坐在餐桌前看報紙,他看到我,道聲早便起身走開。他的語氣行為都是恰到好處的有禮客氣,但我感覺得出來他不愿跟我多接近……我一直在想,這樣的人是不是總是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所以才會處處透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高傲……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明白他的想法,對于席郗辰我唯恐避之不及……我無法否認每次在他面前自己總是下意識地去注意他的手,我害怕他可能還會對我做出什么,六年前的那一幕我無能為力將它從腦海中刪除……這個人給我的只有恐懼、害怕與排斥……
而我現在只希望,他能一如既往地跟我保持距離。
“簡小姐,外面有位姓葉的先生找您?!庇萌饲瞄T進來。
葉?葉藺!
我的內心一顫,昨天的約定竟然被我忘得一干二凈!我轉身跑下樓,別墅大門口,葉藺站在那里,專注的眼神穿透晨間薄薄的霧靄望向我。
“葉藺……”我慢慢走過去。
“不要跟我說話!”他陰沉著臉看著我,“至少現在,我不想聽到你說話?!?/p>
我緊了緊手不再試圖開口,站在一旁,等著他。
良久之后葉藺開口,語氣苦澀:“簡安桀,你還要我嗎?”近乎于企求的聲音。
我雖是對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個性早已熟知,但是這般變幻莫測的反應還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伸手將我拉進懷里:“你還要不要我?”
我沒有掙扎:“葉藺……”
“放不掉。”他把頭埋進我頸項,“要是我再怎么努力也放不掉?那么,該怎么辦?”
他的話,我明白,也就不會裝作聽不懂:“葉藺,你要我怎么做?”
我感覺到他的僵硬,他抬起頭看著我,目光充滿明顯的懇求。
“葉藺?!蔽疑斐鍪謸嵘夏菑埰恋哪橆a,“你希望我回到你身邊是嗎?但是葉藺,你知道我們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會為我遮風擋雨的葉藺,我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軟弱無能的簡安桀,那么,無論我做什么,你希望我做什么,都已經沒意義了。”
他的眉頭慢慢皺起:“你什么意思?”
“葉藺,放開我吧。”我一語雙關,“還有,楊小姐來找你了。”我的視線越過他看向馬路對面的楊亞俐,“她愛你,至少,比我愛你。”
我緩緩轉頭對上葉藺的視線,那雙眼里,有著痛苦以及……恨意?
漸漸地,他的手放松了,然后,放開了。
“簡安桀,是啊,要比狠,誰又能比得過你!我真賤,一次一次來找難看!”葉藺退后一步,口氣冰冷徹骨,“我不會再來找你,也不會再來纏你,所以,現在,你回去吧?!?/p>
我僵立在原地很長時間,最后轉身一步步朝別墅大門走去,沒有回頭,也逼迫著自己不去在意他眼中的那抹恨意!我四肢麻木、全身冰涼,每一個細胞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發抖,真的,結束了嗎?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吧,結束了自己的私心,也結束了自己的妄想,清晰地知道不會再有下一次,所以這一刻才會……流淚。流淚,那是多遙遠的記憶了。
但是是不是應該慶幸,至少這一次我記住了自己是如何轉身離開的。
我走到灌木陰翳的臺階上坐下,眼淚還是不停地掉下來,自己想想都覺得挺沒用的,那個“至少”究竟是用來欺騙誰的,現在想來卻像是連自己也欺騙了進去。
“外面很冷,進屋里去吧?!?/p>
突如其來的冷沉嗓音讓我渾身一凜。
這算什么?來取笑?這倒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進來一起吃早餐。”冷慢的聲音帶著抹嚴肅,“你的身體,飲食需要規律?!?/p>
飲食規律?他是在說哪一國的笑話嗎?!
我抬起頭看著此刻正站在一米外的席郗辰,他也在看著我,眼神深邃,帶著某種憂傷。
“進去吧。”
“不要來煩我?!蔽也幌攵嚅_口,哭過的沙啞嗓音一點兒也不想讓別人聽到,尤其是他。
席郗辰的表情依然平靜,靜默良久,黑眸沉下:“隨你?!?/p>
看著那道消失在路徑拐角處的背影,我不懂這個人,那么也就不會花太多的精力去思考,畢竟這樣的人我原本就不想多接觸的。
當殷紅的晚霞透過灰色的窗紗喚醒我時已經是黃昏,隱約記得自己是暈倒在后花園的,真是沒有用的身體。
“唔……”甜膩的童音從身側傳來,我轉頭看見簡玉嶙正蜷縮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我斂眉,起身走進盥洗室,出來時屋子里多了一股食物的香味兒,原來是放在書桌上的一份簡單清淡的晚餐。
簡玉嶙坐在床沿揉著眼睛,像是剛被人叫醒:“晚餐是哥哥拿進來的?!?/p>
“然后?”我笑道。
“哥哥說姐姐起來了,喝粥。”他的聲音漸漸微弱,最后消失在被褥里。
“他還真是有空?!?/p>
接下來的兩天,我很安分地住在這里,沒再出去,但很奇怪的是我沒有再和那個空閑異常的席郗辰碰過面,也不知道是他有意避之還是真的那般巧,不過這樣的事情對于我來說的確不失為一件好事。
只是,連日來簡玉嶙的糾纏讓我有些頭痛,小孩子的認知讓他完全不懂什么叫做拒絕,每天早晨我醒來發現身邊的小男孩兒只能搖頭嘆息,我懷疑他有這個房間的備用鑰匙。
而我在等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第三天的時候我得知父親即將回來,如果父親回來而那人還是沒有出現,那么我也不會再等下去,畢竟那句道歉是可以不說的。當然,若是能將事情一并解決后再離開,自然是再好不過,但若實在完成不了也不會太去強求。
這日下午,楊亞俐很意外地出現在了簡家,一臉嚴肅:“我是來跟你談他的。”
我將咖啡杯放下,自然清楚她接下來要談論的是誰。
楊亞俐看著我,顯然對我的態度不大能接受:“簡安桀,我真是搞不懂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p>
我笑道:“有時候甚至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更何況是楊小姐你了?!?/p>
“你也不必這么冷嘲熱諷,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你,但是……”她說到這里停了會兒,“葉藺他……”
“楊小姐?!蔽掖驍嗨?,“你確定我們要談他?”她的眼里有著明顯的排斥,雖然隱藏得極好,但我還是能感覺得到,討厭我卻不得不心平氣和地與我對坐著交談一些最不想與我交談的話題。
“葉藺他現在很不好?!?/p>
既然她想說,那么我配合:“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這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吧?”
“你心里比誰都清楚不是嗎?就算你想對我否認,但你卻是無法對自己否認的!”她按捺不住,冷冷地發作。
“是嗎?”我朝咖啡里加入兩勺奶精,并不介意她的失態。
“葉藺是一個模特兒也是一個藝人,媒體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來對他炒作、渲染或者抨擊,而他的性格本來就狂妄,現在更是……他可以不以為意,但是我不行?!?/p>
我皺眉:“你到底想要說什么,楊小姐?”
“我承認,你對他的影響很大,就像六年前,甚至比那個時候還……”說到這里楊亞俐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我頻頻往咖啡中加奶精,皺眉道,“但是,葉藺的身邊只能有我,我今天來找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永遠,都不要。雖然這個要求有點兒過分,但是,我拜托你。”
我笑著端起咖啡喝了幾口,沒有接話。
“你回來了,席先生?!庇萌说穆曇魪男P傳來。
我一愣,楊亞俐也是,不知是不是我多想,楊亞俐在聽到席先生這三個字時有些坐立不安。
席郗辰走進客廳,看到我,轉頭看了眼坐在我對面的人,向她微微點頭致意后便直接走向樓梯口,手剛剛撫上樓梯的扶手又停下,轉身看向楊亞俐:“如果楊小姐不急著回去,可以留下來用晚餐?!?/p>
楊亞俐自然是不會留下來吃飯的,也的確,明著是來警告我不要跟她搶男人的,如果這樣的境況下他還會留下來一起吃飯,那豈不真成笑話了。
不過,讓我感到費解的是席郗辰居然認識楊亞俐。明明是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澳阏J識她?”我還是問了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機緣巧合?!?/p>
機緣巧合?這個理由倒是簡潔明了,我不再自討沒趣,拿起桌上的餐巾布置好,接過用人遞過來的純凈水。
我會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吃飯完全是因為已經能夠預料到,等一下簡玉嶙借送餐之名進入我房間后死活不愿再出去的緣故,想到這個小孩兒,我的頭又開始隱隱泛疼了。
“你想知道什么?”席郗辰有點兒突兀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不認為你會說?!狈畔率种械牟AП?,我說,“其實你也不必說,因為那都與我無關。”他跟楊亞俐怎么認識的?為什么會認識?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而我之所以會問,只因覺得這也許會跟葉藺扯上一點兒關系。
“是嗎?”對面的人審視的目光變得深邃,卻沒有再開口。片刻后他側身將跑下樓沖進他懷里的簡玉嶙扶正,“下次不許跑這么急躁了?!笨跉饴杂胸焸渲?。
“因為婆婆說姐姐在下面。”小孩子笑著看著我。
“上來坐好?!?/p>
簡玉嶙“哦”了句,下一刻突然指著我的左手驚訝地叫出聲:“姐姐用的是左手呢!”
很久后我才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右手廢了,自然只能用左手,怎么,有什么問題?”
“他還是個孩子?!毕降恼Z氣有點兒冷。
我好笑地看他:“我沒有說他不是個孩子?!?/p>
“你——還真的是個不討喜的女孩兒?!?/p>
沒有料到他會這么說,我的胸口像被人狠揍了一拳,暗暗壓下無意涌上來的不快,我冷哼:“席郗辰,對于一個你根本不了解的人妄下評斷豈不可笑!”
“你會在意我的看法?”他看著我,問得冷然。
我“哈”了聲:“多謝你的提醒,我的確不需要在意!”
“你的倔犟不會給你帶來多少好處的?!边^了一會兒他說了這么一句。
“我怎么樣,不勞你費心?!蔽也豢蜌獾爻爸S回去,“還是我應該更軟弱一些好讓你可以高傲得更徹底?”
他看了我一眼,說:“現在故意曲解別人的意思倒成了你的強項了?!蔽也恢浪@話里有沒有諷刺的成分。
我笑道:“不要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什么強項弱項?席先生,我跟你只是比陌生人多了那么一層可笑的法律關系罷了?!?/p>
瞬間那張英俊的臉龐隱隱浮上來一層朦朧的涼意,我頓了一秒,不明白此時他眼底的那抹澀然是因何而來?實在是看不透他,有時候,不,事實上,我根本不想看透他。
“如果沒有那層關系,會怎么樣?”
我皺眉:“不要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他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眸光看著我,好久才道:“簡安桀,你怎么可能會不懂?”
我迅速打斷他:“我想我們大可不必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上浪費時間?!?/p>
“你覺得這是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的表情開始陰暗不明。
用人過來添菜,話題就此打住。我低頭喝了口過甜的咖啡,恢復了平靜與漠然。
側目看到簡玉嶙正盯著我。對于這個小孩兒我也不是沒感覺,但是難以明白的是為什么他會無緣無故喜歡我,自己與他以前未曾見過面不說,就算現在見的那幾面我也都是不假辭色的。
“簡小少爺,看著我吃東西你會比較容易下咽嗎?”
他的杏眸模糊地眨了眨,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明窺被抓住了,臉頰飛快地紅了半邊天,頭也立馬跟著垂了下去:“對……對不起,姐姐……”
“他是你弟弟。”
“哥哥,是玉嶙不好?!?/p>
“那又怎樣?”我收回視線,對上那雙沉靜冷冽的黑眸。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旁的簡玉嶙也意識到氣氛的不尋常而不敢再插話,頭垂得更低。
我決定起身,因為這頓飯已經難以下咽。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席郗辰跟著站起來。
“害怕?”我立定,“恕我愚昧,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繞過餐桌走向我,我內心一顫,聲音僵硬:“對了,我怕你不是嗎?”
“你怕玉嶙?!彼讲竭M逼。
我深深地閉了閉眼眸:“嗬,很不錯的觀點?!?/p>
“簡安桀?!?/p>
“的確是很不錯的觀點!”我的語調沉下來,“席郗辰,你每次都能讓我有種活著的感覺?!?/p>
“你一定要這樣嗎?”這句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
我冷笑道:“你可以一直針對我,沒關系?!?/p>
“你覺得我是一直在針對你?”
“難道不是?難道席先生還對我恩惠有加不成?”我一臉嘲諷,他的眼神有點兒莫名的憂傷,我突然笑了,“無話可說?哦對,席郗辰,我跟你本來就無話可說!”說完毅然轉身出了餐廳。
胸口有點悶,我與這個人好像注定了每次見面都是劍拔弩張、不歡而散一樣。
不過,無所謂,因為我不在意。
不在意不代表可以忽視,席郗辰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人。他善于隱藏,性情冷淡,卻也工于心計,又帶著點兒形于外的霸氣,他是天之驕子,世人愿意追捧他,因為他足夠優秀也足夠完美。這樣一個人完全不需要從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是傻瓜,他多次的接近如果只是為了讓我難堪已經說不過去,但若是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他試圖想要改變與我之間的關系,伴隨著某種因素,而這個因素是我絕對拒絕去猜測的,那么,局勢又該如何把握與掌舵呢?可事實上,簡安桀與席郗辰永遠都不可能和平相處,簡安桀排斥他,那種排斥是帶著厭惡與仇視的。其實結論早就擺在那里了不是嗎?分歧的路根本不必走,我所要做的就只是墨守成規而已。
“姐姐?!笔煜さ挠懞寐暣驍嗔宋一靵y的思路,我轉身完全沒有意外地看到那個已經整裝鉆進被窩的小孩兒。
我從陽臺跨進內室:“如果我說我不歡迎你,你會出去嗎?”
預料之中的搖頭,我擺擺手走出房間,下樓時看到用人在打掃衛生,隨口問道:“席郗辰呢?”
“席先生回房了?!?/p>
抬起頭望了望二樓的方向,我走進廚房倒了礦泉水,拿了三顆藥丸服下。
“簡老先生明天會回來,吩咐小姐若是可以,希望小姐待在家里?!?/p>
“知道了?!蔽覔嶂~頭準備上樓,走出兩步又停住,“其實你不必叫我小姐的?!?/p>
走到二樓時我不由得停步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心想不知道這個時候讓他幫忙把簡玉嶙拎出房間是否可行,怎么說前一刻還在飯桌上冷言相向呢,更何況……想了一下我還是走到了席郗辰的房門口,站立一會兒后形式性地敲了三下,過了良久門才被拉開。我一愣,因為很顯然他剛從浴室出來,只穿了一條黑色長褲,半裸著上半身,黑發凌亂而潮濕,與平日的嚴謹形象相比多了三分不羈、三分性感,老實說,這非常、非常讓我不習慣,我想我來得真的不
是時候。
他看到我也有些驚訝,轉身走回床沿拿了白色襯衫套上:“有事?”他問。
“簡玉嶙在我房間?!币馑荚倜靼撞贿^,而我相信他也明白了。
“可以談一下嗎?”
我的腳步略有停頓:“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么好談的?!?/p>
“葉先生是M-SHANG旗下藝人,我想你應該聽說過。”
我停下腳步。
“近期內,”席郗辰的口氣像是在斟酌著如何表達,又像是在壓制著某種突如其來的澀意,“他可能會有諸多麻煩。”
“我不知道原來席先生也愛管娛樂圈的事情?!?/p>
頓了頓,他說:“成業是M-SHANG的上家?!?/p>
我轉身,隔著三四米的距離與他對視:“干嗎跟我說這些?”我指葉藺。
“你會想知道。”
“那么多謝你的自以為是了?!?/p>
“簡安桀,如果給彼此機會,我們可以和睦相處?!?/p>
和睦相處?!
我不想再答理他莫名其妙的話,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簡玉嶙他愛拎不拎!結果還未等我跨出兩步席郗辰已經來到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復雜,帶著某種濃到化不開的憂郁:“期限,你給我定的罪,期限是多少?”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不尋常的注視讓我的心臟不由得收縮著,不規則的心率讓我一時覺得氣悶難擋:“誰有那么大的能耐給席先生定罪?”
“有,簡安桀,你知道,你一直都有!”他半遮的雙眸幽暗不明,閃爍出隱匿的危險。就在這時,冰冷的唇席卷而來,我的呼吸被奪去!過多的驚嚇讓我一時忘記反抗,喘息的瞬間細膩的舌極具侵略性地侵入我的口中,清冽的薄荷味兒迅速充斥我的感官系統,不是簡單的淺嘗輒止,而是吮吸掠奪,瘋狂又帶著偏執,他的右手滑入我的發中壓住我的掙扎,吻逐漸加深,我的身體已經全部貼上那副滾燙的敞著衣服的半裸身軀。
“簡……簡小姐,席先生,你們……”
我不知道我們是如何結束這個吻的,事實上,在這個吻結束的五分鐘里我仍處于絕對的混亂狀態,是的,混亂!而更讓我痛恨的是我可以在強吻下推開葉藺,卻沒有推開他!
“林媽,麻煩你去簡小姐的房間把玉嶙帶出來?!彪鼥V中我聽到的低沉嗓音已經恢復一貫的冷慢,只是隱約間多了一絲喑啞。
感覺有人牽起我的手,我一驚,對上那雙牢牢鎖著我的眼眸——波濤暗涌、深不可測。
急促的呼吸已經平息,心卻仍然狂跳不已,我猛地甩開他向樓下跑去。
我的行為足以被稱做落荒而逃,連連的低咒絲毫不能緩解心中的憤慨,莫名的焦躁與不安,凌亂的腳步,混沌的心境,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這一局我簡安桀輸得很狼狽。這樣的夜,刺骨的冷風,煩躁的心情卻未有沉淀的跡象,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一抹苦笑。顯然,涇渭分明的相處模式已經被他漸漸模糊。
半小時后我回簡莊,燈火通明,我看到路口停著兩輛車子,胸口一窒,靈犀的預感,父親回來了,還有——沈晴渝也回來了?!
客廳里,簡震林坐在沙發上打電話,一旁風韻成熟的女子抱著簡玉嶙逗弄,歲月的流逝未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依舊的美麗、精練。
父親看到我,提早結束通話:“小桀?!?/p>
簡震林躊躇著走到我面前,生硬地找著可以說的話題:“原本是明天回來的,沒料到議程提早結束。”
我“嗯”了一聲。
看我表情如此冷淡,簡震林越發不知該如何接話,頓了良久方才道:“前段時間你沈阿姨剛好也在新加坡,所以這次就一道回來了?!?/p>
我不動聲色,靜等下文。
“——你跟你阿姨也是六年沒見,一定生疏,以后多多相處就好了。”
“安桀?!鄙蚯缬褰K于出聲,笑著走過來,“老早就聽你爸爸說你回來了,我想要趕回來的,可是抽不出時間,所以才拖到了現在,倒巧,跟你爸爸同一天??傊?,安桀,歡迎你回家?!?/p>
我輕點了下頭:“沒事我先上去了。”走向樓梯處,與站在扶手邊的男子擦肩而過,上樓。
關上房門,我卸去一身的防備與疲憊,拖沓行至浴室,放滿熱水的浴缸,裸身滑入,任由水浸沒自己,直到完全沉沒。
第二天醒來是下午兩點,我穿戴整齊下樓,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倒是電視還開著。我原本想不動聲色地直接出門,卻非常意外地看到電視節目里的一個主角竟然是席郗辰,而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理由,總之我停了下來。
“我們這期Celebrity magazine非常榮幸地請到了成業的執行總裁席郗辰席先生?!迸鞒秩藢I的開始,慣例地獲得一片掌聲。
席郗辰坐在單人沙發上,客觀中肯地評價,剪裁合宜的純黑色西服將他的身形勾勒得俊挺出眾,修長的雙腿交疊著顯得優雅從容,眉宇間的那抹淡郁氣息又讓他多添了幾分神秘。
“席先生的到來真的非常出乎我們的意料,老實說我已經開始期待公司的年度獎金了!”
另一位男主持人哈哈一笑,默契地接口進入正軌:“對于您被Aristocrats雜志評選為本年度最具影響力的新秀首席領導者,不知席先生您對此有何看法?”
“優秀的CEO不止我一個。”席郗辰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席先生真是太謙虛了?!迸鞒秩诵χ?,轉向下一個問題,“能否請席先生談一下成業集團未來幾年的計劃和目標?”
“計劃隨時在變,若是目標,我想所有企業的目標都是一樣的,用最少的成本創造最多的價值?!?/p>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主持人連續問了一些專業領域內的問題,大凡是關于企業的經營管理與效益創造,而他也作了該有的回答。
進入尾聲時女主持人笑著站起來面對臺下觀眾:“那么接下來我們響應一下觀眾的需求,基本上是女性觀眾的需求,請教席先生一些私人問題?!边@句話立即獲得一片掌聲與附和聲。
席郗辰頷首,風度頗佳。
“也許大家會覺得我問得太直接,但是——請問席先生結婚了沒有?”不出意外的一片鼓掌聲。
“沒有?!?/p>
“果然還是單身貴族中的一員!”女主持人擺出捧心狀,忽然又想到什么,故作驚嚇,“不要告訴我,席先生您打算永遠當單身貴族?”
“我想,我會結婚。”他說。
女主持立馬接茬兒:“席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表示目前已經有適合的結婚人選了呢?哦上帝,會有多少女孩子抱著我們這一期的雜志回家哭了!”
“我不是藝人。”這話倒也說得實在。
“No,No,No,席先生您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也高估了我們的抵抗能力,事實上現在對于少女的打擊面早已經從娛樂圈向外擴張發展到很多領域,所謂的中心邊緣說,所謂的地毯游擊說就是這么來的??傊?,以席先生您的條件而言,知道您名草有主對于我們這些尚未結婚的女性同胞來說,等同于經歷了一場非常血腥的武裝鎮壓?!迸鞒謽O其曖昧地挑了下眉,精彩搞笑的言論又是贏得滿場喝彩。
席郗辰笑笑未接話。
“那能否請席先生稍微透露一下那位了不起的女子的資料呢?”
“我很樂意,但是我想她不喜歡我談論到她?!?/p>
“從未參加過這類節目,倒也游刃有余。”不知什么時候沈晴渝竟站在了我的身后側,“如果不是我逼著他去,八成他是懶得理睬的?!毕乱豢绦χD向我,“下次有機會安桀也去幫阿姨的電臺撐撐場面如何?”
不等我回答,她繼續說:“不過,郗辰什么時候也有看中的女孩子了?”
“我出去了。”
“咦?安桀你要出去?那回來吃晚飯嗎?我正在煲湯呢。”
我看了她片刻:“不回了?!?/p>
沈晴渝頓了下,有些失望:“這樣,那行,自己出去要注意安全?!?/p>
我點了下頭,旋即走出去,經過花園、雕花鐵門,沿著小路走了幾步終于在灌木欄旁蹲下不可抑制地干嘔起來,不停抽搐的胃翻江倒海,冷汗從額際泌出,痙攣惡心得好像要把所有膽汁都嘔出來。
下期預告:
一切的傷疼就這樣又亮堂堂的攤在所有人眼前,那個本來就沒有多少美好的家庭,終于連最后一絲記憶也斬斷,于是,“我”真正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