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玉 永遠的校長

他是我國解放后自己培養(yǎng)的大學生中第一個擔任大學校長的人，也是全國重點大學中最年輕的校長。劉道玉擔任武漢大學校長期間是武大改革的黃金時期，獲得了“ 高校戰(zhàn)線上的深

圳”的美譽，這些改革改變了一代人的命運， 也造就了一代人， 影響著全國高校的改革。20多年來，他從當年的教育改革的實踐者成為如今的批評者，劉道玉一直像“杜鵑啼血”一樣，不停地為教育改革而吶喊。卸職之后，堅持不懈研究教育理論，批判教育的時弊， 言論振耳發(fā)聵，他是當代中國最值得記取的大學校長之一，也是最沒有權利卻最有影響力的教育家。

若干年后，當我們書寫中國教育發(fā)展史時，有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他便是劉道玉，國立武漢大學第十九任校長。作為當代中國著名教育家、化學家、武漢大學原校長，襄陽人劉道玉擁有“武大的蔡元培”、“永遠的校長”、2011年度網(wǎng)易“首屆十名中國貢獻者”之一等系列贊譽，并榮獲“日本東方哲學獎”、法國“最高榮譽勛章”等世界級獎章。11月17日，在上海黃浦江畔，2012中國夢踐行者致敬盛典的現(xiàn)場，主辦方給予劉道玉的頒獎詞是這樣說的：“先生在擔任武漢大學校長的時候，倡導自由民主的校園文化，推行高等教育改革，引領風氣之先，卸職之后，堅持不懈研究教育理論，批判教育的時弊，言論振耳發(fā)聵，他是當代中國最值得記取的大學校長之一，也是最沒有權利卻最有影響力的教育家。”言畢，全場起立，長時間的掌聲雷動，向這位老人致敬。到底是怎樣的作為，讓這位耄耋老人獲得了整個世

界的榮光？

八十歲的年輕人

熱情和關注， 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11月初，網(wǎng)上開始流傳一則“著名教育學家、武漢大學原校長劉道玉舉行八十壽辰，誠邀各地校友參加”的邀請?zhí)?。幾乎與此同時，網(wǎng)絡上便出現(xiàn)許多“劉道玉賀壽”的貼吧，彼時，距離壽宴還有一段時日，但已有不少網(wǎng)友就開始通過網(wǎng)絡懷念起這位久違的老校長，懷念他在上世紀為武漢大學和國內(nèi)高等教育改革做出的努力。

11月24日，武漢，陰雨。東湖之濱、珞珈山上，一場專門為劉道玉慶生的“高等教育改革論壇”如期在武大化學院報告廳舉行。開始前兩個小時，偌大的報告廳內(nèi)就座無虛席，來自武漢各個高校的年輕人擠滿了會場，過道的臺階上席地而坐，只為一睹這“神一般的存在”的老校長。當日，不少社會知名人士、學者也從世界各地，早早地不約而同地來到論壇現(xiàn)場。

下午三時整，八十歲的劉道玉著一襲深色風衣，頭戴禮帽，精神矍鑠，微笑著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許多滿頭華發(fā)已等候多時的武大學子，看到他們昔日的的老校長，起立，喜極而泣。

顯然，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私人壽慶，以“為老校長賀壽”的名義，一個以教育改革為主題的高峰論壇群賢畢至。在劉道玉先生面前，國內(nèi)數(shù)位知名教育專家、大學校長慷概激昂，直言不諱地對現(xiàn)有教育體制予以暢談，尤其是對“錢學森之問”進行重點討論，觀點鮮明而不無獨立精神。

作為當天的主角，年已八十的劉道玉先生，也親自登臺為學生們做《論大學創(chuàng)新體系的構(gòu)建》的演講，“目前高校所存在的根本問題就是創(chuàng)新教育的缺失，這也是‘錢學森之問’的正

解”。

各方的關切遠不止此。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由于無法到場慶賀，親自提前親筆為劉道玉先生題贈一首祝壽詞：“先生聲名重，改革舉大旗。敢為天下先，甘做護春泥。桃李遍九州，文章煥萬世。八十正當年，百歲眾人期?！?/p>

說起來是個傳奇。1988年，劉道玉從武漢大學校長卸任，至今已有24年的光陰?！澳莻€年代里，現(xiàn)在許多的武大學子剛出生不久，或者還未出生”，一位武大教授不無動情地說道，但劉校長“匹夫有責”的信念和改革創(chuàng)新的精神，使他在武大人心目中成為不落的傳奇。

在《永遠的校長》一書的序言中，武大畢業(yè)生易中天寫道：“前兩年，回武漢大學做講座，互動時，無意間談到了老校長劉道玉。原本尋思，是不是應該做點說明，沒想到，話音剛落，臺下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盡管歲月荏苒、世事滄桑，許多歷史和人物都早已被雨打風吹去，化作昔日黃花。但“劉道玉”這三個字，無論是被刻意回避還是惡意封殺，但其卻如碧玉一般，日久彌新。

諾貝爾之夢

劉道玉曾表示，自己今日之作為都是源于性格所致，而這些性格的形成還是主要來自生于斯、長于斯的那片故土——湖北省棗陽縣（現(xiàn)改為棗陽市）。

1933年，劉道玉出生在一個貧寒的農(nóng)家，是三兄弟中最小的。最早的私塾教育里，他學會了一個字“苦”，“不苦何能通古今”，從小就暗下決心通過苦讀來擺脫苦難的農(nóng)村生活，并從此走上了一條苦學、苦干、苦索的人生道路。

他的人生夢想是在初中階段奠定的，當時的教科書已經(jīng)無法滿足劉道玉的求知渴求，就到處借書看。有一次，在老師那看了一本《諾貝爾的故事》，書中描述的諾貝爾的發(fā)明成就深深震撼了劉道玉，從此諾貝爾就成了他終身崇拜的偶像。

少年求學路上， 劉道玉是幸運的，因為他在高中遇到了一批名師：留學莫斯科、中山大學畢業(yè)的俄文老師，北大畢業(yè)的生物老師，也是“五四”運動的學生領袖之一，清華大學畢業(yè)的物理、政治老師，中華大學畢業(yè)的語文和政治老師。他在這里奠定了良好的思想素質(zhì)和文化基礎。

武漢大學并非劉道玉首選，因為從小對田園風光的留戀、對神秘天象的好奇，他渴望進入南京大學的天文系，誰知卻接到了武漢大學化學系的錄取通知書，1953年的9月，武大迎來了這個以后會改變學校命運的農(nóng)村學子。

如果說初中對諾貝爾的崇拜只是一種情愫的話，那么進入武大，就逐漸上升到了理性認識，劉道玉決心做諾貝爾式的發(fā)明家。畢業(yè)后，他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被留校，擔任化學老師，面對“一窮二白”的科研環(huán)境，在成為諾貝爾化學家的道路上艱難前行，過著辛苦但單純的生活。

1961年中蘇關系白熱化，劉道玉被選派到蘇聯(lián)交流學習，也正是這段日子使他的人生發(fā)生了重大轉(zhuǎn)變。在蘇聯(lián)，劉道玉不僅是一名學生，更是一名中國人，他一方面盡早完成學業(yè)，另一方面還要多次代表中國在蘇聯(lián)的政治舞臺上發(fā)表演講。終于，在一年半之后，蘇聯(lián)無法容忍這個“愛鬧事”的學生，將他作為“不受歡迎的人”驅(qū)逐出境。被趕回來的劉道玉卻成為了中國的英雄，受到周恩來的接見。從此，他戴著“反修戰(zhàn)士”的光環(huán)，被一次次推上政治舞臺。

回國后他準備繼續(xù)完成自己的發(fā)明家之夢時，文革卻開始了。那段日子，他憑借堅強的意志挺了過來。文革結(jié)束之后，他被借調(diào)到教育部，自此拉開了教育改革的大幕。

教育改革拓荒者

1981年8月22日，《人民日報》頭版報道了國務院對武漢大學校長的任命：經(jīng)中央批準，48歲的劉道玉被任命為武漢大學校長。他是我國解放后自己培養(yǎng)的大學生中第一個擔任大學校長的人，也是全國重點大學中最年輕的校長。

被推上大學校長位置時的劉道玉還只是講師級別，但忐忑之后，他也認清了自己的優(yōu)勢：首先不怕吃苦，其次因為不想當官，所以也不怕丟官，敢想敢干、敢于負責，再次是崇尚創(chuàng)造，勵志改革，辦事求新。

劉道玉擔任武漢大學的校長，首先要做的就是“一洗雪恥”。因為經(jīng)過文革的派系斗爭，武大的學術科研不僅停滯不前，而且一些重要院系還被合并撤銷，學術思想保守，在全國高教部直屬23所院校中，武大排名倒數(shù)第2！外出參加高?？萍颊沟奈浯箢I導們甚至不敢展示出自己的校徽。從這些屈辱的經(jīng)歷中，劉道玉認識到武大落后的根源是科學研究，理科拿不出與重點大學水平相符的成果，文科拿不出像樣的學術專著。

為此，劉道玉提出了教學與科研并重，成立若干研究所，教師以教學為主，兼做研究工作，科研人員以科研為主，兼做教學工作；制定制度，鼓勵科研工作發(fā)展，職稱晉升、經(jīng)費撥款、成果獎勵、出國進修、合作研究等。許多老教授感慨：在武大工作了幾十年，像這樣抓科研還是頭一次，應當動真格了，否則真的會被取消重點大學的資格。

武大科研落后，除了政策和思想因素外，最主要還是師資問題，缺少學術帶頭人，特別是大師級的科學家。劉道玉開始在全國范圍內(nèi)搜羅人才。

一名“右派”教授因政治原因10年未加薪晉級，劉道玉幾次上訪教育部，硬是幫他把工資調(diào)了上去，為武大留住了一位“國寶”級大師，這位教授叫韓德培，國際法學家，法學泰斗；一位來自新疆的代培生被導師胡國瑞看中，但因政策不允許，學生畢業(yè)后必須返回原單位，劉道玉三上教育部，又賠錢又賠人（分配5個本科生給新疆作為交換），最終特批留校，這個人就是易中天；得知貴州山溝里埋藏著一塊“璞玉”——著名數(shù)學學術大師許寶祿的高足、助手張堯庭，立刻把他挖到武大，并很快評定為博導，派往美國進修合作研究兩年，回校后擔任管理學院院長；一個坐過牢的印刷廠工人楊小凱也被劉道玉慧眼識珠，沖破阻力把他調(diào)入武大，幫他和父親平反。在校期間，楊小凱被美國經(jīng)濟學權威相中，為了人才最大限度的發(fā)展，劉道玉大方的讓出“寶貝”，批準其出國。楊小凱先后獲得了普林斯頓、哈佛博士后學位，又當選澳大利亞科學院院士，被國際經(jīng)濟學界認為，是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的

華裔經(jīng)濟學家。十分可惜的是，他患了不治之癥，2004年在澳大利亞病逝。

在劉道玉出去找“千里馬”的同時，也吸引了許多“千里馬”毛遂自薦，一時間，武大成了全國人才的洼地，許多學者都渴望來到武大，只因為這里有個劉道玉。

在短短7年任職期間，劉道玉大刀闊斧的對高校教學制度進行了改革：學分制、輔修制、雙學位制、轉(zhuǎn)學制、導師制、貸學金制和插班生制。20世紀80年代是武大改革的黃金時期，獲得了“高校戰(zhàn)線上的深圳”的美譽，這些改革改變了一代人的命運，也造就了一代人，影響著全國高校的改革。

成也改革敗也改革。因為改革，1988年，劉道玉被罷免了武大校長的職務。但這一改變并沒有讓他停止教育體制改革的步伐。在政治舞臺之下，他開始了更大聲的吶喊。

劉道玉說，雖然自己過早的離開了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舞臺——化學實驗室，但創(chuàng)造之夢并未消失，而是異化成了另一個夢，研究創(chuàng)造教育，因為這個研究有助于培養(yǎng)出千萬個發(fā)明家，也是值得的。

雖然失去了武漢大學這個教改的舞臺，劉道玉又嘗試著尋找民間的試驗田，因為種種原因卻一直未能最終實現(xiàn)?，F(xiàn)在年逾八十的劉道玉老校長依然沒有退休。1994年，他成立了“武漢

路石教育改革基金會”（后改為劉道玉教育基金會），繼續(xù)研究創(chuàng)造教育，倡導創(chuàng)造性教學，獎勵創(chuàng)造性人才。通過自己的號召力，聚集更多人的力量為中國教育體制改革、創(chuàng)造教育。

如今，中國的教育體制仍然積重難返，劉道玉多次對高校腐敗、粗放型、“大一統(tǒng)”、冒進、浮夸，甚至學術剽竊、抄襲等問題痛心疾首。20多年來他從當年的教育改革的實踐者成為

如今的批評者，劉道玉一直像“杜鵑啼血”一樣，不停地為教育改革而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