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談《懷仁集王羲之圣教序》的印本（二）

在講述了兩個傳奇故事以后，下面將進入相對枯燥的版本和印本流水賬。當然，不論是從傳世宋拓本的質(zhì)量和數(shù)量，《集王圣教序》都堪稱史上最強，這一點就足夠傳奇。而從學(xué)習(xí)書法的角度，傳世宋拓本，往往不以時間早晚論優(yōu)劣，而是按照拓工的技術(shù)判高低。

名號喊得最響的是所謂的“墨皇”本，因為他的收藏者清末滿族書畫與拓本大藏家崇恩在拓本首頁右上側(cè)隸書“墨皇”二字。拓本冊頁匣裝，一共46開，崇恩的題詩和題跋就占了16開，還不算碑文旁邊的朱筆和墨筆批注19則，所以這個拓本也叫崇恩長跋本。每開2頁，每頁四行，每行約10字，白麻紙拓本。崇恩藏《集王圣教序》宋拓本有7本之多，而他在題跋里認為只有這本才是“天下法書名碑第一，吾家宋拓墨寶第一”。（見圖1）

道光二十六年（公元1846年），崇恩以重金從孫爾準處賣來這個“天下第一”，極為珍愛，帶著它宦游東西，不斷展示，甚至帶到了西藏，其間每每用頗有水準的蘇體行書記錄心得，使這件拓本具有更大的名氣和學(xué)術(shù)價值。

崇恩死后，拓本傳給他的兒子廷雍，結(jié)果1900年，代理直隸總督的廷雍，因為支持義和團被八國聯(lián)軍在保定斬首，家里的碑帖收藏也就散失殆盡。1901年，鐵路局道員孫鐘祥從古董商手中重金買下了“墨皇本”，而孫鐘祥正是孫爾準的從曾孫。五十六年后，拓本又回到了孫家。

民國時，藏家陶湘和徐世章合資五千大洋，從孫氏后人那里把“墨皇本”合買了下來，不久陶湘急著用錢，所以拓本歸了徐世章 。徐氏晚年捐贈天津博物館，是為最終歸宿。

曾見上海有正書局《崇藏墨皇：北宋拓圣教序》，8開雙層宣紙珂羅版，當時的價格1927年是四元六角。（見圖2）文明書局的珂羅版取名《宋拓懷仁集書圣教序》，有線裝本和裱本經(jīng)折裝兩種，前者便宜后者貴，大約在大洋五到六元左右。

1985年成都古籍出版社翻印了有正書局版，12開本，名字照搬，連題名也使用了狄平子的原簽題，但是制版水平差一些，紙張也太薄。翻印好一些的是上海書畫出版社2000年“中國碑帖經(jīng)典”系列的《集王羲之圣教序》，銅版紙雖然反光，但好在不透光，珂羅版的細節(jié)也基本都在，包括原來的制版技術(shù)失誤。（見圖3）

彩印國內(nèi)能看到的有三本：天津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99年10開本彩印經(jīng)折裝《宋拓墨皇本圣教序》（見圖4），2007年文物出版社8開藍皮本平裝《宋拓懷仁集王書圣教序》（見圖5）和西泠印社2011年的經(jīng)折裝“木夾子本”《大唐三藏圣教序》（見圖6）。制版印刷技術(shù)是逐年精益求精，書的質(zhì)量倒也各有千秋：天津版的難得在于早；文物版的難得在于紙質(zhì)輕、價格合理和解讀準確；“木夾子本”印制最接近原作，但紙質(zhì)反光，解說太經(jīng)驗化，缺少學(xué)術(shù)價值。

在買藍皮本的時候注意不要與文物出版社的另一種藍皮本《宋拓集王羲之圣教序碑》（見圖13）混淆，因為都是文物出版社社長蘇士澍的題簽，裝幀很雷同（文物美編太好干了）。而另一種藍皮本選印的，不論是從書法學(xué)習(xí)還是從版本的角度，都可以凌駕于“墨皇”之上，這就是西安碑林博物館的館藏宋拓本。

1963年原國家文物局局長王冶秋從北京文物商店買到一個宋拓本《集王圣教序》，然后轉(zhuǎn)贈給當時的陜西省博物館，現(xiàn)在收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館。

拓本剪裱冊裝，開本比“墨皇本”大一些，計36頁，每頁5行，每行11～13字，淡黃麻紙本。拓工的水平和“墨皇本”在伯仲之間，但筆畫略瘦，這可能有幾個原因：一是捶拓風(fēng)格不同；還有“墨皇本”經(jīng)過重裱，紙質(zhì)受損嚴重一些，字口變得更肥更模糊，所以不如碑林本犀利。

碑林本題跋收藏者級別更高，有大名的有明代的董其昌、郭尚先，還有由明入清的閣老劉正宗，所以又稱“劉正宗藏本”。（見圖7）

董其昌題跋考證為南宋本，因為帖中的“紛、糺、何、以、出”已損，五字不損才是北宋本。（見圖8）實際上，五字不損的本子就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過，所以這個拓本雖然不如上一節(jié)所述的國家博物館藏本老，但是比碑林發(fā)現(xiàn)的金拓本早，所以年代仍然可以斷做北宋。

1963年文物出版社率先出了大8開珂羅版，題簽用的是《集王圣教序》集字，“宋拓”兩個字從別的帖上移過來，被啟功先生罵為“貂尾續(xù)狗”（見圖9） 。不過后來陜西人民出版社1977年的8開線裝和平裝本也用的是同樣的題簽。（見圖10）這個膠印本印出了風(fēng)格和水平，不僅第二年文物出版社出的8開凹印本（見圖11）比不上，其細節(jié)部分甚至超過后來的彩印。

后來印數(shù)最多的是文物1984年16開“歷代碑帖法書選”的印本，由于開本小，做了重新排版處理，每行變?yōu)?字，（見圖12）但印刷顆粒粗糙，層次全無，后期重新制版，提高了清晰度，但還是比較黯淡。

彩印本就是前面說的藍皮本《宋拓集王羲之圣教序碑》，從2007年開始，分成線裝宣紙本（見圖13）和平裝兩種，后面加了釋文和研究文章，印了好幾次，個人認為第一版的平裝本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