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面臨“失去的十年”

近幾年國內來歐洲旅游和投資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會問到同一個問題：歐洲在衰落嗎？歐債危機結束了嗎？

歐洲是中國非常重要的貿易伙伴，歐洲的興衰與否與中國利益密切相關。我的觀點，由歐債危機引發的歐洲經濟、政治和社會危機還將持續一個較長的時間，歐洲可能仍面臨“失去的十年”。

持“歐債危機已接近結束，歐洲經濟開始復蘇”觀點的不乏其人，其代表言論是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3月2日所說的“歐元區的整體狀況已有所好轉，我們正從危機模式走向增長模式”。

但與我同樣持反對意見的也很多。4月4日，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提醒，歐元區債券市場今年可能重新出現緊張跡象，影響實體經濟，而商品價格可能進一步上升，這些因素可能會增加經濟下行的風險。

法國信用保險集團裕利安怡4日公布的研究報告結果佐證了德拉吉的判斷：數據顯示在金融市場持續低迷情況下，法國企業今年投資熱情不高，僅有1/4計劃擴大投資力度。

近日西班牙債務問題再度發酵，4月4日西班牙政府發行國債，結果市場只認購了25.9億歐元，剛剛達到發債規模的底線。這使得市場各方一度舒緩的神經重新繃緊。

通常債務危機會導致銀行危機，很可能進一步導致實體經濟危機。2009年底歐債危機爆發以來，危機向其他領域蔓延。有專家認為，去年年中，歐洲銀行危機開始出現，到年底危機開始波及實體經濟。目前歐洲經濟增長和就業情況進一步惡化，很可能意味著歐洲有可能或者甚至已經爆發了實體經濟危機。

歐債危機實質上是發展模式的危機和一體化不均衡的危機。其發展模式的特點是寅吃卯糧、倚重虛擬經濟、維持過高福利，這導致了經濟社會發展不可持續；其一體化不均衡主要是財政一體化和政治一體化嚴重落后于貨幣一體化，導致金融監管嚴重不力。

在歐債危機下，歐洲國家很難再寅吃卯糧，不過一下子斷掉寅吃卯糧之路會導致一些國家破產，所以歐盟還要對希臘等國進行救助，實際上是不得不讓他們繼續寅吃卯糧。盡管歐盟采取了很多防范措施，但這種模式導致的風險依然存在。

目前，歐盟盡管無法依賴虛擬經濟，但在實體經濟領域，除德國等少數國家有傳統優勢外，其他國家特別是“歐豬五國”在發展實體經濟領域短期內不可能有所突破，目前也看不出有什么大作為。

在福利制度改革方面，歐盟國家困難重重，由此引發的罷工、游行、示威和騷亂現象不斷，目前還沒有取得實質性突破，從認識到福利改革的必要性，到采取行動，再到見成效，還需要較長的時間。

在解決一體化不均衡方面，歐盟采取了很多措施，特別是2012年3月2日歐盟春季峰會上，除英國和捷克外的歐盟25個成員國正式簽署了《歐洲經濟貨幣聯盟穩定、協調和治理公約》，即歐盟最新“財政契約”，以加強各成員國財政紀律。盡管如此，歐盟政治體制改革并沒有實質性突破，執行力不強的痼疾依然存在。

隨著歐債危機的蔓延，歐盟逐漸認識到應對危機必須擺脫“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模式，從穩定和增長兩個方面雙管齊下，走綜合治理的道路。在促進增長方面，“科教興盟”是其主要戰略。

2010年6月，歐盟正式通過未來10年發展戰略“歐洲2020戰略”，要求到2020年將其研發投入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由當時的2％提高到3％，其中七大旗艦計劃中的“創新型聯盟”、“歐洲數字化議程”和“能效歐洲”三大計劃都與科技創新有關，“流動的青年”計劃則與教育有關。

此外，歐盟委員會2011年11月30日公布了“地平線2020”科研規劃提案，實施時間自2014年至2020年，預計耗資約800億歐元，是第七個歐盟科研框架計劃之后歐盟的主要科研規劃。2011年11月，歐盟委員會發表《歐洲數學教育——共同挑戰和各國政策》《歐洲科學教育——各國政策、實踐和研究》兩份報告，呼吁加強數學和科學教育。

應當看到，作為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由政府主導的為了應對危機而開展的大規模科技創新活動，“科教興盟”的大方向正確，其中的很多計劃水平較高，措施也得力，并且不乏讓人眼前一亮的創意。歐盟在科技創新領域具有雄厚基礎和極大潛力，在基礎研究、生物技術、新能源、先進制造技術、新材料和納米技術等領域具有較大優勢。可以說，這一戰略的實施不僅對歐盟，也對全世界帶來深遠影響。

盡管如此，我們也應當看到，重大科技創新有其特殊的規律，很難在短時間內按照人們的意志出現。即便出現了重大科技創新，從科學檢驗到產業化，進而推動經濟發展，也還有一個較長時期。目前歐盟加大了工業科技創新力度，把納米技術、先進材料技術和工業用生物技術等作為高潛力技術突破口，不過目前尚沒有出現重大突破。在未來幾年內形成由重大科技創新帶來的新經濟增長點當屬不易。

制約歐洲經濟復蘇的主要因素還包括勞動力的數量和素質，歐盟在這方面也不容樂觀。據2011年4月歐洲統計局發布的“人口報告”，歐盟人口老齡化趨勢加重。這一每兩年發布一次的報告稱，歐洲人口壽命增加的同時，勞動力規模卻在減少。

歐洲經濟馬上好不了，當然也死不了，實際上類似慢性病，戰勝危機的過程如同一場馬拉松。不過，歐盟仍是世界舞臺上的重要一極，在“科教興盟”和政治體制改革上的探索不可小覷。應該看到，歐洲底子好，是近現代文明的發源地，也是西方核心價值觀的主要發源地，加強對歐交流非常重要。

（作者為新華社歐洲總分社副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