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魯迅先生眾多作品中,《傷逝》是極為重要的一部。研究魯迅的學者對本作品早已有深入、精辟的分析。本文拋開了對其理論式的嚴謹論述,選取了個人體悟的視角,試圖結合歷史語境和男權話語暴力來分析主人公子君的悲劇。
關鍵詞:魯迅;話語暴力;個體覺醒
作者簡介:李賀青,云南民族大學人文學院09級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5-0015-01
《傷逝》是魯迅一部以愛情為主題的短篇小說。子君和涓生通過自由戀愛沖破層層藩籬結合在一起,但子君以一場轟轟烈烈的愛開始,卻以一出冷冷清清的死謝幕。之前的眾多學者都是將子君的悲劇歸結為自身思想覺悟程度不高,安逸于同居后的家庭瑣碎日子,使子君和涓生的隔膜越來越嚴重,并最終導致分手。但是,筆者認為子君的悲劇更多的在于涓生的男權主義意識所導致,因為在涓生口口聲聲強調下的女性需要有“精神”以及“思想”的生活的時候,就已經在無形中把男權主義意識強加給子君。
一、女性個體覺醒
“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這是子君在反抗封建家庭統治的一聲強勁的吶喊,是子君的挑戰宣言,也是她的愛情宣言。但這是不是就說明子君就是一個僅僅為愛而進行的無畏反抗呢?答案是否定的。愛情的反抗是一個女人走向個體獨立最為主要的一步。
首先是張揚的反抗。在子君和涓生尋找棲息之地時,由于大部分房東對他們的結合的本能厭惡和抵制情緒,使得找房成為一個棘手的問題。涓生害怕出門尋找,因為面對公園里面赤裸裸的譏笑、猥褻和輕蔑的眼光時,他全身總有些瑟縮,不得不用那虛無的驕傲和反抗來抵制,而此時的子君則是鎮定自若。這種反差強烈地顯示出子君的反抗在爭取個人獨立的同時,也能正視外界的評論。
其次是收斂的反抗。大部分學者認為子君進入所謂的家庭生活后,便開始褪色,所有的反抗意識也會全部消磨在瑣碎的家庭生活中,以至于和涓生的矛盾加劇會導致其最后的悲劇。但是,這只是通過涓生的敘述來體現的,這本身就具有語言暴力的傾向。筆者認為恰恰相反,同居后的生活,子君將前期張揚的反抗轉變為一種收斂的反抗。涓生認為生活中的子君變得麻木,她和那些太太們已經沒有區別,但這其實是子君對涓生的一種無言的反抗,之所以是“無言”,因為面前這個人畢竟是她曾經放棄一切、義無反顧地愛著的人。之所以要反抗,因為涓生的不誠實。涓生一直都認為子君的骨子里面還帶有強烈的封建思想,這在看雪萊的半身像的時候得到他很好的詮釋。在面臨子君時,總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來審視,這一點子君不是沒有察覺,只是沒有道明而已。同時她并不明白涓生所說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只有按照自己的方式繼續勞作。如果涓生能用一種平等的態度進行兩個人的交流,未必子君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而不是緊緊拉著他的衣角。
當涓生向子君表明自己的態度的時候,子君毅然地出走,雖然這種出走是臣服于她當時的反抗,這本身涉及當時的社會問題,但是子君走后卻留下了所有的銅錢,涓生認為這就是子君麻木,認為她最終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放棄自己的理想的這種放抗是虛幻的。但是子君卻清楚地知道錢對于一個人的艱難,錢對于一個家庭的重要性,就像涓生所說,“人必須生活,愛才有所附麗”。那么生活的支柱,最起碼的就應該是金錢。比起涓生來,子君對待生活的態度更為明確和冷靜,這也是她和涓生分手后,并沒有死纏爛打的原因。子君意識到她和涓生的問題和隔閡,她曾努力地揭開這個隔膜,但是涓生只是一味地暗示,卻使這種隔膜不斷加
二、男權主義的壓迫
《傷逝》以涓生的話語和思想作為批判整個故事發展的狀況,而子君始終處于失語狀態,她和房東官太太、惡霸雪花膏、阿隨以及雞油雞是處于——失語和被說的狀態。子君始終被涓生的話語權力所包裹,沒有言說的空間。這無疑說明在當時社會環境下,男權主義始終擁有著無可動搖的主導地位,他們倡導著男女平等、戀愛自由,但這里所有的批判標準都是以涓生這樣的人來衡量的,這樣就成功的顯示了涓生那自以為溫柔無奈的話語暴力。
子君雖然擺脫了父權的控制,卻無意識地走進了夫權控制的胡同。她的遭遇給讀者的感受是——涓生先于子君意識到他們的矛盾和問題。但問題是這種隔膜來自于他先占有其身體后,再來解讀她的靈魂,這對子君本身就是不公正的。正如波伏娃所說,“女人作為禮物,不過是從一個男人的手里轉移到了另一個人的手里”。
男性的主導意識在子君選擇養花還是養動物的時候進一步得到體現,這里涓生沒有給子君在選擇動物的時候發表任何意見的機會,一味否定了子君的選擇,只是因為涓生不喜歡,因為在傳統看來,女性愛花是一種天性,但是子君沒有這樣做。一種天然的否定就強加給子君,這將子君可能改變或者可能重新覺醒的希望給泯滅了。而自以為有著高程度覺悟的涓生也在一步一步地將子君帶入生活中的死胡同。我們明顯看到了子君自身對未來的不確定性,但是子君本身是不可能洞察此后種種潛在的危機。而看到問題的涓生卻愿意忽視它的存在,而此后又作為批判子君的理由,認為子君的反抗是懦弱的、虛偽的。其實,子君的迷惘那只是在同居后的家庭生活出現的,在此時,子君就已經意識到這種危機。這就相當于兩種不同層次的人。對某問題有著共同的看法和反抗意識,但是前者覺悟程度不高卻有很大的潛力,后者有一定的覺悟意識卻擺脫不了思想上的矛盾。后者將這種矛盾轉嫁給前者,因為即使子君放抗,但她又未能徹底擺脫壓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傳統精神負擔。
正如魯迅在《娜拉走后怎樣》中曾無奈的感慨:“可惜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一張桌子,改裝一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動,能改裝。”所以,在子君將自己的全部都托付于涓生時,一半是愛,一半應當說是封建禮教中“三從四德”以及婦女對男子的依附心理。加之子君所受的封建傳統教育給她帶來的深刻影響,導致她在大聲宣布“我是我自己的”同時,又陷入了“我并不是我自己的”悖論之中。當她以一個戰斗者新女性的形象出現時,隨即又跌入“丈夫的附庸”的怪圈之中。這種怪圈本來是可以除去的,只要涓生勇于面對,勇于帶著子君一起面臨這個問題,但是涓生沒有,他那稚嫩的肩膀還抗不起這種重擔,正如他高估了子君的放抗性,也低估了她的叛逆性。這就是之后子君選擇自殺的原因。涓生始終沒有勇敢正視這些問題,他的坦白更像是急于擺脫一種舊的包袱,所以之前他就有種種對子君死的設想。即便他想去處理這種問題,彼此之間也不是站在同一層面上的。子君有著反抗的意識,但是這種意識卻又被涓生一步一步地抹殺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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