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澤賢治童話的悲哀意象

摘 要：宮澤賢治，日本近代詩人，兒童文學家。賢治情感豐富，其童話洋溢著悲哀之情。《銀河鐵道之夜》等4篇童話較充分地反映了其悲哀意象。主人公或丑陋、或懦弱、或善良而愚笨，是生活中的弱者，他們的身世、境遇令人同情。這種悲哀情感源自賢治自身：天生體弱多病；終身未娶；因宗教信仰與父親對立，與摯友絕交；唯一的知己妹妹芳年早逝；生不逢時，作品無人理解、欣賞。

關鍵詞：悲傷；同情；寂寞；根源

作者簡介：劉映娜，湘潭大學外國語學院日語語言文學專業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5-0221-02

一、序言

宮澤賢治，日本近代詩人，兒童文學家。他的名字和作品在日本幾乎家喻戶曉，婦孺皆知，關于其人及其作品的研究不勝枚舉，相關論文更是無從著手統計。在我國，從文學角度研究賢治及其作品的學者，上個世紀80年代僅有于長敏、王敏；21世紀以來，賢治的研究日益受到重視，尤其是2008年起，有關其論著劇增。但據筆者所知，目前國內有關賢治童話的悲哀意象的研究領域還是一片空白。

賢治對悲哀之情特別敏感，他的許多童話洋溢著悲傷的基調。本文以賢治童話《銀河鐵道之夜》、《夜鷹之星》、《奧倍爾和大象》、《大提琴手高修》為例，從“悲傷”、“同情”、“寂寞”三方面切入，通過文本解讀，剖析其蘊含的悲哀意象。同時，簡析悲哀意象產生的根源。

筆者對這4篇童話的悲哀意象進行統計，其悲哀意象主要通過「泣く」、「さびしい」、「気の毒」、「かなしい（悲しい）」、「涙（淚、なみだ）」等詞表現出來，上述詞例共出現50次，其中「泣く」出現次數最多，共計14次；其次是「さびしい」、「気の毒」、「かなしい」（「悲しい」），同為10次；再次是「涙」(淚、なみだ)，為6次。筆者通過對原文考察，按在作品中的功能將悲哀意象分為3類，即：“悲傷”類、“同情”類、“寂寞”類進行分析。

二、悲哀意象

1、悲傷

“悲傷”之詞約90%出現在《銀河鐵道之夜》。作品構建了一個奇妙、華麗的銀河世界，而基調卻悲傷、寂寥，其悲傷之情從主人公喬班尼身上得到了較完美的體現。銀河節晚上，喬班尼開始了夢中的銀河列車之旅。“透過那一排排小小的火車窗，可以看見里面有許多旅客在削蘋果、談談笑笑，做著許多事情。看到這些，喬班尼感到無可言傳的悲傷（下劃線均為筆者加）。”車窗內的乘客談笑風生，喬班尼想到自己的身世：母親長年生病臥榻，父親不知去向，姐姐幾乎不曾見面。此景此情令喬班尼無端羨慕，悲從心生。喬班尼與好友柯爾內魯拉在銀河列車上相遇。看到衣著寒酸卻為人謙卑的捕鳥人，“喬班尼似乎有種非常寂寞和悲傷的感覺。”他想到自己：在學校和打工的印刷廠受盡嘲笑，也嘗試過擺脫悲傷，主動和嘲笑他的扎內利打招呼，但換來的仍然是嘲笑與寒心。因此，喬班尼看到捕鳥人聯想到自己，陡然升起寂寞和悲傷之情。銀河列車之旅雖有柯爾內魯拉陪伴，但喬班尼仍不時地感到寂寞，因為他害怕柯爾內魯拉離去，所以當柯爾內魯拉和上車不久的小女孩說話時，“喬班尼頓時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但柯爾內魯拉并未感受到喬班尼的心情，仍一味地和小女孩閑談，于是喬班尼產生了“我為什么總是這樣悲傷呢？我必須持有更坦蕩，寬廣的胸懷。”

與《銀河鐵道之夜》高頻率反復出現“悲傷”一詞相反，《奧倍爾和大象》全篇僅用了1個“哭”字，極致地抒發了大象的“悲傷”之情。大象天性善良，幼稚，視勞動為樂趣，自主、自愿地為奧倍爾勞動。奧倍爾利用大象的性格弱點，肆無忌憚地對其進行欺詐。隨著工作一天天變繁重，糧食卻越來越少，最后大象終于體力不支，搖搖晃晃地倒在象棚里。此時，月亮告訴它可以寫封信給伙伴們，但是卻找不到筆和紙，“大象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僅1個“哭”字，便把善良的大象的“悲傷”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作品中的奧倍爾象征著資本家，而大象象征著勞動者，大象的“悲傷”體現了賢治對勞動者的深切悲哀。

2、同情

“同情”一詞的使用頻率在《銀河鐵道之夜》和《大提琴手高修》兩作中均等。《銀河鐵道之夜》中主要是柯爾內魯拉對喬班尼的同情。對于喬班尼回答不出來的問題，柯爾內魯拉明知道答案，卻一句也沒答。因為“他同情我（喬班尼），才故意不回答的。”媽媽問起同學們有沒有說他壞話時，他回答“嗯，不過柯爾內魯拉完全不會。大家在說那種話的時候，他好像很同情我。”喬班尼受到同學們嘲笑，柯爾內魯拉也在人群里，但“柯爾內魯拉顯出很同情的模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微微露出笑容，看著喬班尼，似乎在說：‘不要生氣。’”由此看出，喬班尼是個弱者，經常受同學們的嘲諷，好友柯爾內魯拉雖然同情喬班尼，卻愛莫能助。也許同病相憐，喬班尼對捕鳥人、青年充滿了同情。

《大提琴手高修》中的主人公高修也令人同情。高修是金星音樂團的一名大提琴手，在所有樂手中水平最差，經常因為跟不上大家的節奏而遭團長訓斥。某一天，高修又受到團長的斥責，大家顧及到高修的感受，便故意假裝沒有注意到他，“大家都很同情高修，故意盯著樂譜，或是彈撥自己的樂器。”另一天，團長再度斥責高修：“我們這個輝煌的金星音樂團如果因為你而受到批評，其他人就太可憐了。”顯然這是團長對高修的嘲諷，從側面反映出高修心理壓力大，不由得令人同情。小貍貓在幫助高修練習時發現，高修的大提琴彈得不好并非完全是因為水平差，那把破舊的大提琴本身也有毛病，但高修沒錢換新的，只能忍氣吞聲挨罵。對于高修的難言之隱，“小貍貓聽了顯出很同情的樣子。”由此可見，作品中的高修愚笨、憨厚、貧窮，令人同情。

3、寂寞

賢治的寂寞是與生俱來的。“寂寞”主要體現在《銀河鐵道之夜》中，其次是《夜鷹之星》。《銀河鐵道之夜》的魅力不僅在于喬班尼深深的悲傷，同時也在于其深深的寂寞。悲傷、寂寞使悲哀之情成為《銀河鐵道之夜》的主旋律，而這兩種情感對喬班尼而言可以說是交織在一起，不可分割的。

《夜鷹之星》用了4次“哭”、1次“眼淚”，生動描繪出了夜鷹的寂寞。夜鷹外貌丑陋，受到麻雀、饒舌的小鳥、畫眉的嘲諷，也遭到老鷹的欺辱、強迫改名和殺戮的威脅。夜鷹“心里卻突然涌上一股悲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夜鷹一邊哭，一邊在空中盤旋著。”同伴們歧視它，老鷹威脅它，夜鷹覺得自己寂寞而又可憐，決定逃往遠方天國。臨行前它向翠鳥辭行，想到今后兄弟再也不能見面，“夜鷹哭著飛回自己的窩里。”夜鷹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嘗盡了世俗的寂寞。它逃往遙遠的天國，但無論哪個星座，非但不幫助它，反而在精神上打擊它。“夜鷹難過得想哭，翅膀無力地垂下來，在空中搖搖晃晃。”夜鷹想尋求一個新的世界，可是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夜鷹再度感到深深的寂寞。夜鷹忍受著寒冷和冰霜，筆直地飛向無邊無際的夜空，“夜鷹的翅膀終于麻木了。它雙眼噙著眼淚，再度望了一眼星空。”臨死前啜滿的眼淚再次顯示出了它的寂寞。夜鷹一生受盡排斥，飽嘗寂寞，在孤獨寂寞中走向了死亡。

三、悲哀之根源

4篇作品的主人公或丑陋、或懦弱、或善良，是生活中的弱者。他們的身世、境遇令人同情，求道之路充滿悲傷與寂寞。那么，作品中的弱者形象與賢治有何關聯？他們的悲哀之情源自何處？

賢治生前患過痢疾、肥厚性鼻炎、肋膜炎、肺結核等病。《夜鷹之星》中丑陋的夜鷹、《大提琴手高修》中愚笨的高修，便是賢治的自畫像。

賢治出生于日本東北貧窮的巖手縣。巖手氣候寒冷，土地貧瘠，加之火山影響，時常發生災難性的大饑饉。賢治家是當地的富商，他從小就感受到社會貧富差距的不公，對富家子弟的自己產生厭惡感乃至犯罪感。《奧倍爾和大象》中大象的悲哀是賢治自身悲哀的投影。

賢治終生信奉日蓮宗，希望家人和摯友理解自己，但父子之間發生激烈爭執乃至對立，摯友保阪嘉內也與他絕交。賢治希望通過文學弘揚日蓮法華思想，但在當時，所創作童話無法獲得普遍理解。這種信仰和文學上的無人理解成為賢治一生悲哀之要因。《夜鷹之星》中孤單寂寞的夜鷹便是賢治的分身。

賢治終身未娶，家中唯一理解他、欣賞他才華的妹妹敏子因病芳華早逝。《銀河鐵道之夜》中的喬班尼多愁善感，寂寞孤單，令人同情，喬班尼的心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當時賢治的心情。這些便是賢治童話洋溢著“悲哀”情感的深刻根源。

四、結語

宮澤賢治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自身體弱多病，反感自己的家世，宗教信仰得不到親人、摯友的理解，無法與心愛的人結婚，唯一理解他的親人也芳華早逝。而且，他的作品生前無人問津，在他辭世之后，人們才發現他那五彩繽紛的童話世界。本文以4篇童話為例，剖析了宮澤賢治童話的悲哀意象，并簡析了其產生的根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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