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生六記》清代文人沈復所作,原本為手寫稿,清末時被人于舊書攤上無意中覓得,方有幸流傳后世。六記現今僅存四記。《閨房記樂》記敘作者和妻子的家居生活;《閑情記趣》描寫生活中的種種閑情逸趣;《浪游記快》是作者暢游名山大川后的筆記;《坎坷記愁》則是作者坎坷人生、悲歡離合的真實寫照。另有《中山記歷》《養生記逍》據說是后人偽作。
就是這么一本“殘書”,不過幾萬字而已,然而筆墨間纏綿哀感,一往情深,文字恬淡從容,具有樸實、率真的風格,因此傳流后世而不朽。俞平伯先生曾這樣評價:“《浮生六記》像一塊純美的水晶,只見明瑩,不見襯露明瑩的顏色;只見精微,不見制作精微的痕跡……”林語堂先生也頗為喜愛,曾將它翻譯成英文,前后易稿不下十次,據說在國外暢銷得很。
◎價值之一:真情
《閨房記樂》是最有味道的煙火文章。其間多寫日常瑣事,卻透著夫妻情趣相投、神交意合的濃情。即使在最平常的柴米油鹽中,他們也能營造“夜半濤聲聽烹茶”的小情趣。
沈復和蕓娘訂婚而尚未結婚期間,有一次,沈復到蕓娘家做客,晚上蕓娘就給沈復特意留了熱粥和小菜,被她堂兄看到了,就跟蕓娘開玩笑說:剛才我問你要粥吃,你說已經吃完了,原來你是藏著給你丈夫吃啊,于是這便成了親戚們取笑的談資。結婚當晚,沈復無意中發現蕓娘在吃素,問其原因才知道是蕓娘在沈復出痘時為給他祈福,堅持吃素幾年,這讓沈復十分感動。結婚之后,沈復有時候外出做幕僚,為解相思之苦,就相互通信,沈復就刻了兩枚印章,寫著“愿生生世世為夫婦”,一陰文一陽文,各執一枚,作為署名蓋于信尾處。沈復對蕓娘百般憐惜,甚至讓她女扮男裝跟自己外出訪友、游玩,蕓娘也曾對沈復說“情之所鐘,雖丑不嫌”,夫妻之間恩愛如此,相敬如賓,怎不羨煞旁人!
◎價值之二:雅趣
有次談詩,蕓娘說喜歡李白詩“猶如凌波仙子般飄逸,有一種落花流水的灑脫”。沈復就笑稱蕓娘是李白的知己,蕓娘又說自己還有個啟蒙老師白居易呢。沈復大笑說,你的知己是李太白,啟蒙老師是白居易,我三白(沈復字三白)又是你的夫婿,你與“白”字怎么這么有緣啊!蕓娘也頗風趣地回答:與白字有緣,恐怕我以后要白字連篇哪!
這是二人生活中的一個小片斷,諧趣而有風情,可見他們既是夫妻,又仿若心靈知己。像這樣的對話還有很多,處處都能體現沈復的豁達無拘、蕓娘的天真聰慧。在沈復的筆下,蕓娘的聰慧、襟懷、氣概和癡情逐一顯現,讓讀者“閱而心醉”。她衣著是“一身素淡”,幼時口授《琵琶行》而成誦,婚后與沈復交談顧盼神飛,出游太湖時豪邁逍遙,她巧手制作活屏風,將繪畫中的“蟲畫法”用于盆景中……真是令人感嘆的奇女子。難怪林語堂贊蕓娘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可愛的女人”“愛她能與沈復促膝談詩,愛她的憨性,愛她的愛美”。
◎價值之三:悲愁
也許沈復與蕓娘的幸福在于心靈相依,快樂在于山水之間。可他們的愁正在于不入俗流,他們的痛在于人情不夠練達。只因蕓娘認為沈復好友的妾“美而不韻”,便暗中留意要為沈復尋一個“美而韻”的妾,結果事沒成反受其辱。為夫求妾恐怕是蕓娘一生最大的敗筆,也間接加速了她的死亡。在《坎坷記愁》里,我們看到因時局與家境的變故,沈復逐漸潦倒,成為一個落魄的文人。蕓娘也跟著受難,先是因為書信中稱呼不當失去了公婆的歡心,后又糾結于家庭瑣事與債務等,外加她有咳血之癥,終于在40歲這年凄慘地撒手人世。
沈復是個懂生活、有情趣的男人,他愛妻子,愛山水,愛花草。在家境優裕、衣食無憂的情況下,他與蕓娘一起賞花弄月、吟詩作賦,頗是自得。而一旦陷入困窘,他一介寒士,卻無力拯救自己最愛的女人。這或許從一個側面體現了人世悲愁苦難的哲學命題吧。
雖然無法看到沈復《浮生六記》的全貌,但有此足矣。沈復創造了一個平凡中的奇跡,時光過去二百多年,此書的價值也因歷史文化的積淀而變得豐富多元。他不僅為我們留下了一個光彩奪目的蕓娘形象,還別具見解地談到他對插花、家居及建筑的主張,也生動地描繪了江南風物、民俗民情,為后世提供了很好的研究范本。
編輯/王洪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