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是我的初中同學,未讀到初中畢業,就因打群架被學校開除了。
那年,我從部隊剛探家回來,在縣城辦事時正巧遇上了他。見到他的第一眼,我沒敢認。要不是他喊我名字,沒準我會躲他遠遠的。他身上刺著青,腦袋剃得油光錚亮,穿了個花格子襯衫,地道的一個地痞無賴形象。
袁二。是你嗎?我上前狠狠地與他握了一把。
回家探親啦?他問我。
你小子怎么這身裝扮?像個黑社會似的。我說。
是嗎?你看也像黑社會的。他笑嘻嘻地說。以前我還覺得自己不夠黑社會,今天從你嘴里說出來,這下我就相信了。
你認為黑社會是怪榮耀的事?我說。
要的就是這效果,這年頭,你不黑社會遇事擺不平。袁二說得很自豪,也很有底氣,倒讓我無話可說了。
那天,袁二非請我去縣城最大的一家飯店吃飯,他說要我見識見識他呼風喚雨的本事。席間,他那幫小兄弟一口一個波哥地喊著我,圍在我身邊給我敬酒,叫得我渾身上下非常的舒泰。
從酒店出來,袁二開車送我。我對他說,兄弟,今非昔比呀!袁二遞給我一支煙點上,然后說,咱倆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有你的風光,我有我的風光。不過,在縣城里你如果有什么事,告訴我一聲,哥立馬給你擺平。要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剝了他的皮。臨下車時,他還特意地囑咐道,有事“吱”一聲啊,千萬別把我當外人。
第二次見到他。我剛從部隊轉業回來,縣里還沒統一安排工作,就賦閑在家。一天,我去菜市場買菜,碰見了正在菜市場做賣肉生意的袁二。不過,眼前的這個袁二卻與我第一次遇見的有明顯變化,頭發也留了起來,胡子也蓄了起來,最明顯的還是他圓滾滾的啤酒肚。以及吊在肚子下方的像口袋一般粗大的褲子。
我說,你小子怎么賣開肉了呢?
他說。都三十歲的人啦,再不干點正事,怎么養家糊口。說著,他遞給我一支煙點上。這時,從他身后房子里走出來一個很人時的大腹便便的女人。這是你嫂子。他介紹道。然后,他就指著我對那女人說。咱波弟。剛從部隊轉業回來,人家可是領導級的人物。那女人沖我笑笑,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快生了,他說。說完,便嘿嘿地樂了。從他滿足的表情中。我看到了一種幸福在彌散。
臨走時,袁二給我割了一大塊肉,還拾掇了些豬下水等東西。我不要,他便瞪起眼說,怎么這么生分啦?你兄弟現在壟斷了這整個的豬肉市場,啥時想吃肉就來找我。推辭不下,我就接了過來。走出好遠,袁二還說,波弟,在縣城里有什么事找我。我不用出面也能給你擺平。
春節剛過,我被縣里安排到了縣公安局宣傳科工作。接下來的日子,整天忙著搞宣傳報道,閑暇時寫點自己的小說,倒很少與袁二聯系了,也沒再去過他的肉鋪蹭塊肉吃了。當然回想起來的時候。我對袁二的仗義還是念念不忘。逢年過節還會發個祝福短信。
不覺間幾年時間就過去了,再與袁二見面時。竟然是在派出所里。那天,我正在辦公室寫一篇警匪題材的小說,一個陌生的手機號打到了我的電話上。我拿起電話接聽,袁二老婆帶著哭腔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她說。是波弟吧!袁二讓派出所的人帶走了,他給了我你的電話,讓你過去看看。說完便掛了電話,我不敢猶豫立馬找了輛車就來到城區派出所。在接待室里,我見到了袁二。
怎么了?兄弟。我問道。有人與我爭場子,我報了警,過來做筆錄。派出所不是歸你們局里管嘛,有熟人好辦事。袁二說。
派出所的人跟我都很熟,很快袁二的問題就辦好了。原來。有幾個年輕的小痞子想與袁二爭奪豬肉市場,砸了他的門頭。還想把他攆出市場去。無奈之下,袁二就報了警。從派出所出來,我與袁二走在大街上,我問他,你那幫兄弟呢?怎么沒一個出頭露面的。袁二訕笑了一下,說,都什么年齡了?不能再打打砸砸的了。再說,都有老婆孩子的,不能讓他們老擔心著!說話間,從他的眉宇中我隱約看到了一絲膽怯。
一天,路過菜市場,想起袁二的肉鋪來。憑記憶找到當年那間店鋪,卻見店門緊閉,門上一張泛黃的租房廣告告訴了我結果。問鄰店的人,他們說,袁二搬走好長時間了,至于搬哪去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