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郡守通考》疏誤舉例

摘 要：李之亮先生《宋代郡守通考》為治文史者帶來巨大便利，但仍存在一些疏誤：一、因疏忽致誤例；二、錯斷詩文作年而致誤例；三、未能充分利用詩文系年例。

關(guān)鍵詞：《宋代郡守通考》 系年 疏誤

李之亮先生耗時十六年，撰《宋代郡守通考》，分十冊出版.全書卷帙浩繁，達(dá)數(shù)百萬字，為宋朝各州郡守逐一系年，排列詳密，是新世紀(jì)文史研究的一大成果。筆者為宋人編寫年譜，深深體會到此書帶來的極大便利。但在翻檢過程中，稍感美中不足的是，發(fā)現(xiàn)書中存在一些疏誤。筆者深信，學(xué)術(shù)有賴全體學(xué)人共同推動，故不揣淺陋，舉例分析致誤原因，以求教于李之亮先生。

一、因疏忽致誤例

在某些地方，李之亮先生已搜集到足資系年的相關(guān)材料，但由于疏忽，未能充分加以利用以準(zhǔn)確系年。

《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皇 元年（1049）至三年（1051）系林□□知汝州。所據(jù)為劉 （字貢甫）《彭城集》卷三二《汝州推官廳記》的一段記載：“皇 四年，予為汝州從事，始事衛(wèi)尉卿林公，其后資政殿學(xué)士吳公，又尚書郎王公，又太常卿張公。郡小無事，四公皆賢予。”①劉 明言其皇 四年始為汝州推官，且曾事林□□。筆者的理解是否正確呢？朱東潤《梅堯臣集編年校注》卷二二有《送劉推官貢甫赴汝州》詩，系于皇 四年。②可見，劉 皇 四年始赴汝州推官任，時林□□尚在知汝州任，而李之亮先生將林氏知汝州下限止于皇 三年，顯誤。此外，皇 三年（1051）林□□后至皇 四年（1052）系吳育（即《汝州推官廳記》所謂“資政殿學(xué)士吳公”者）知汝州。李之亮先生提供兩條依據(jù)：其一，“《長編》卷一七一：‘（皇 三年十二月）戊戌，資政殿于學(xué)士吳育知陜州。又徙汝州。’”其二，“《長編》卷一七三：‘（皇 四年八月）戊子，資政殿學(xué)士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吏部尚書、知汝州吳育為集賢殿學(xué)士、判西京留司御史臺。’”③其第一條依據(jù)乃節(jié)錄，《長編》原文為：“（皇 三年十二月）戊戌，資政殿學(xué)士吳育知陜州。始命育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育辭以疾，固請便郡。上謂近臣曰：‘育剛正可用，但嫉惡太過耳，宜聽其便。’因遣中使賜以禁中良藥。不半歲，又徙汝州。”條后附注：“育明年四月乃知汝州。”④故吳育知汝州在皇 四年四月至八月。《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將吳育始知汝州的時間系于皇 三年，亦誤。由吳育始知汝州的時間可以推定林□□離汝州任當(dāng)在皇 四年四月。

《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熙寧二年（1069）至四年（1071）系王陶知汝州。所列依據(jù)有：（一）“《長編》卷二一八：‘（熙寧三年十二月）丁丑，天章閣待制李師中為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河南府，代王陶也，以陶知汝州。’”（二）“《長編》卷二二三：‘（熙寧四年五月）己丑，翰林侍讀學(xué)士、右諫議大夫、知汝州王陶判南京留司御史臺。’”⑤由第一條依據(jù)，王陶知汝州始于熙寧三年十二月，熙寧二年列王陶名，顯誤。

《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治平四年（1067）系韓維知潁州。所據(jù)為《司馬公文集》卷三六《留韓呂扎子》⑥。韓維有沒有赴潁州任呢？考《宋史》卷三一五《韓維傳》并無韓維治平年間知潁的記載，僅云：“知汝州。數(shù)月，召兼侍講，判太常寺。”⑦查《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韓維知汝州系于治平四年（1067）。所據(jù)之一為：“《長編拾補(bǔ)》卷一：‘（治平四年五月）戊子，龍圖閣直學(xué)士韓維知潁州，未行，改汝州。’”⑧原來韓維并未赴潁州任。故治平四年韓維知潁州事，當(dāng)刪。否則，宜加按語說明。

二、錯斷詩文作年而致誤例

宋人作品集中涉及郡守易替的詩文，是《宋代郡守通考》為郡守系年的重要依據(jù)。但書中對一些詩文誤斷作年，從而導(dǎo)致為郡守系年錯誤。

《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元豐七年（1084）至元 元年（1086）系晁端彥知單州。所列依據(jù)：“《彭城集》卷一二有《酬晁單州詩》，作于元豐末。”⑨現(xiàn)存劉 《彭城集》乃四庫館臣自《永樂大典》輯出，已非原本，除個別詩文外，皆未系年。是詩即屬未系年者。且從《彭城集》所載詩文，亦難以確定“晁單州”即晁端彥。翻檢宋代史料，亦未發(fā)現(xiàn)晁端彥知單州的記載。劉 《酬晁單州詩》是否作于元豐末呢？《彭城集》卷一四有《次韻晁單州詩六首》，之三云：“性僻才疏酷嗜詩，頭童齒缺雪垂頤。五十已過無聞爾，三百雖多奚以為。”⑩詩中劉 自嘆年過五旬，仍無聞于世。《長編》卷四二三：“（元 四年三月乙亥）中大夫、中書舍人劉 卒。”{11}（《宋史》卷三一九《劉 傳》： 卒時，“年六十七”。{12}則劉 生于一O二三年，元豐七年（1084）已六十二歲，故晁□□知單州，劉 與之唱和，當(dāng)非此時。《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熙寧七年（1074）至熙寧九年（1076）知單州空缺{13}，其時劉 在五十二至五十四歲間，與詩所云“五十已過”相符。筆者以為晁氏知單州系于這一時期近是。

《宋川陜大郡守臣易替考》元 五年（1090）系韓文饒知解州。依據(jù)是：“《彭城集》卷一四《送韓七文饒郎中再知解州》，元 間作。”{14}《宋兩湖大郡守臣易替考》元 八年（1093）至元 九年紹圣元年（1094）系韓□□知均州。所列依據(jù)：“《彭城集》卷一四《送韓文饒知均州》詩注：‘自南劍州。’作于元 末。”{15}上文已考證，劉 卒于元 四年，故元 五年與元 八年他不可能起死回生送韓文饒知解、均二州。

《宋川陜大郡守臣易替考》元豐五年（1082）至元豐八年（1085）系劉□□知興元府。依據(jù)是：“劉敞《公是集》卷三六《漢中三亭記》：‘五年，伯父以選為興元，既至，平獄訟，時賦役，協(xié)群吏。程百工，政事備舉矣。明年，眉廉讓，弭節(jié)、漢三亭。’”{16}歐陽修《集賢院學(xué)士劉公墓志銘》：“（敞）熙寧元年四月八日卒于官舍，享年五十。”{17}元豐五年，劉敞已卒十余年，故其伯父劉□□知興元斷非在元豐五年至元豐八年。沈遘《尚書職方郎中致仕劉公墓志銘》：“公諱某，字禹昌，袁州臨江人。……遷殿中丞、知蘇州長洲縣……職方員外郎、知興元軍……凡九居官，皆以治行聞。”又云：“公與其弟尚書主客郎中立之繼又能名。主客之子敞、 又皆高材。”{18}墓主字禹昌者，為劉敞、劉 伯父，且曾知興元。據(jù)此，劉□□字禹昌。又《姑蘇志》卷四一：“劉立言，字禹昌，臨江人。以殿中丞知長洲縣。”{19}與墓志相合，故劉□□名立言。劉立言何時知興元？《彭城集》卷二七有《為伯父上集賢文相公書》，文云：“相公之治益州，某時承乏興元，愚戇不肖，無所建立，謹(jǐn)守詔條，平治獄訟，竊幸無敗闕。”{20}查《宋史#8226;宰輔表》，北宋文氏為相者，僅文彥博。則文彥博知益州時，劉立言知興元。復(fù)考吳廷燮《北宋經(jīng)撫年表》卷五，文彥博慶歷四年至七年知益州。{21}故《漢中三亭記》所云“五年，伯父以選為興元”的“五年”當(dāng)是慶歷五年。綜上，慶歷五年（1045）至六年（1046）當(dāng)系劉立言知興元府。

劉 元 元年十二月至元 四年三月為中書舍人。其間所作制誥收入《彭城集》卷一九至二三，成為判定郡守易替時間的重要依據(jù)。《彭城集》所載制誥皆未標(biāo)注制作年份，但《宋代郡守通考》引用時均予以明確系年。如《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元 二年（1087）系王震罷知宋州，所據(jù)為：“《彭城集》卷二二《知南京王震可知荊南，知湖州林希可知南京制》，元 二年制。”{22}再如《宋兩淮大郡守臣易替考》元 四年（1089）系呂溫卿始知湖州，依據(jù)：“《彭城集》卷二一《知宿州呂溫卿可知湖州，承議郎王鞏可權(quán)知宿州制》，元 四年制。”{23}……這種為制誥明確系年而未提供依據(jù)的做法，會讓讀者誤以為是制誥的作者標(biāo)注的作年，而對其正確性深信不疑。筆者竊以為這種做法似不可取。而且筆者選擇幾例進(jìn)行研究，發(fā)現(xiàn)其系年確有可商榷之處。

《宋兩淮大郡守臣易替考》元 二年（1087）至四年（1089）系林顏知濠州。對于將林顏罷知濠州定于元 四年，書中提供的依據(jù)是：“《彭城集》卷二一《知濠州林顏可知虔州制》元 四年制。”{24}同書元 四年（1089）至六年（1091）系唐坰知舒州，所據(jù)為：“《彭城集》卷二一《唐坰可知舒州制》，元 四年制。”{25}考《彭城集》卷二一，筆者發(fā)現(xiàn)林顏、唐 與改知越州的張詢出自同一制文，題作《兩浙提刑張詢可知越州，知濠州林顏可知虔州，唐坰可知舒州制》。{26}《會稽志》卷二：“張詢，元 三年八月以朝散郎權(quán)發(fā)遣。九月移福建路轉(zhuǎn)運(yùn)副使。”{27}張詢于元 三年八月知越州，故林顏罷濠知虔，唐坰始知舒州皆應(yīng)系于元 三年，李之亮先生言制文“元 四年制”，實(shí)誤。

《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元 元年（1086）至二年（1087）系王延禧知濟(jì)州。對于將王氏罷知濟(jì)州的時間系于元 二年，根據(jù)是：“《彭城集》卷二一《知濟(jì)州王延禧可知登州制》，元 二年制。”{28}同書王延禧知登州仍系于元 元年至二年，李之亮先生提供的依據(jù)之一仍為這篇制誥：“《彭城集》卷二一《知濟(jì)州王延禧可知登州制》，元 元年制。”{29}同一篇制誥的作年竟分別被定為“元 二年”與“元 元年”！

三、未能充分利用詩文系年例

宋人詩文中保留了大量郡守易替的信息，若進(jìn)行全面深入的研究，確可彌補(bǔ)史書記載粗略的缺憾。筆者以為，《宋代郡守通考》除誤斷作年外，對詩文利用的廣度也嫌不夠。

《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元豐四年（1081）至五年（1082）系劉 知兗州，所據(jù)為：“《宋史》卷三一九本傳：‘出為京東轉(zhuǎn)運(yùn)使……徙兗、亳二州。吳居厚代為轉(zhuǎn)運(yùn)使，能奉行新法致財賦，乃追坐 廢弛。黜監(jiān)衡州鹽倉。’按 元豐三年三月尚在京東路轉(zhuǎn)運(yùn)使上言事，六年九月在亳州任被黜。”{30}可見，李之亮先生將劉 知兗系于元豐四年至五年有推斷成分。能否利用有關(guān)文獻(xiàn)使系年更為準(zhǔn)確呢？《彭城集》卷一八有《寄胡完夫。時罷東提刑知蔡州，予亦罷京東轉(zhuǎn)運(yùn)使知兗州》詩。按:胡完夫，名宗愈，《宋史》卷三一八有傳。《長編》卷三O五：“（元豐三年六月）戊申，祠部員外郎胡宗愈為開封府推官。數(shù)日，改知蔡州，宗愈先任河?xùn)|路提點(diǎn)刑獄，以不稱職代還，而有是命。”{31}則劉 徙知兗州在元豐三年（1080）六月左右，李之亮先生系于元豐四年，誤。

《宋兩淮大郡守臣易替考》知泰州事熙寧二年（1069）系曹元舉，四年（1071）系胡從言，所據(jù)為《泰州志》。{32}因《泰州志》熙寧三年（1070）知泰州空缺，《宋兩淮大郡守臣易替考》亦缺而未補(bǔ)。蘇頌《蘇魏公文集》卷五六有《職方員外郎知泰州蔡君墓志銘》。文略云：諱某，子難其字也，以職方員外郎知泰州，服父喪去位。{33}《彭城集》卷三七有《故將仕郎郡守太子中允致仕賜緋魚袋蔡君墓志銘》，文云：“熙寧四年秋，錢塘蔡子難將葬其親中允君，請銘于彭城劉某。”又云：“君享年七十二，以葬前一年十一月某甲子卒，子難時為職方員外郎，知泰州事。”{34}故熙寧三年（１０７０）當(dāng)補(bǔ)蔡子難知泰州。

周必大《文忠集》卷一六《跋劉子澄曾祖帖》：“大中大夫劉 思父與原父、貢父兄弟也，少曾令桐廬，元豐庚申復(fù)來守睦。歲久事逸，而邦人猶能頌其清白，董氏《圖經(jīng)》實(shí)載之。”{35}元豐庚申即元豐三年。查《宋兩浙路郡守年表》元豐元年（1078）至七年（1084）知睦州空缺{36}，元豐三年（1080）當(dāng)補(bǔ)劉 。

①③⑤⑥⑧⑨{13}{22}{28}{29}{30} 李之亮：《宋代郡守通考#8226;北宋京師及東西路大郡守臣考》，巴蜀書社2001年版，第214頁，第214頁，第317頁，第199頁，第217頁，第438頁，第437頁，第331頁，第424頁，第312頁，第350頁。

② 朱東潤：《梅堯臣集編年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６11頁。

④{11}{31} （宋）李燾：《續(xù)修資治通鑒長編》，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4120頁，第１0232頁，第7426頁。

⑦{12} （元）脫脫等：《宋史》，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0307頁，第10388頁。

⑩{20}{26} （宋）劉 ：《彭城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33頁，第274頁，第217頁。

{14}{16} 李之亮：《宋代郡守通考#8226;宋川陜大郡守臣易替考》，巴蜀書社2001年版，第298頁，第138頁。

{15} 李之亮：《宋代郡守通考#8226;宋兩湖大郡守臣易替考》，巴蜀書社2001年版，第518頁。

{17} （宋）歐陽修：《歐陽文忠公文集》，《四部叢刊》本，商務(wù)印書館1934年版，第274頁。

{18} （宋）沈遘：《西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01頁。

{19} （明）王鏊：《姑蘇志》，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741頁。

{21} 吳廷燮：《北宋經(jīng)撫年表》，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366頁。

{23}{24}{25}{32} 李之亮：《宋代郡守通考#8226;宋兩淮大郡守臣易替考》，巴蜀書社2001年版，第78頁，第461頁，第436頁，第144頁。

{27} （宋）施宿等：《會稽志》，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50頁。

{33} （宋）蘇頌：《蘇魏公文集》，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864頁。

{34}{35} （宋）周必大：《文忠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64—365頁，第148頁。

{36} 李之亮：《宋代郡守通考#8226;宋兩浙路郡守年表》，巴蜀書社2001年版，第509頁。

作 者：時學(xué)偉，開封文化藝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漢語言文學(xué)系講師。

編 輯：杜碧媛 E?鄄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