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水滸傳》是一部藝術作品,藝術源于現實,因而分析其中的古代中國法律文化,如法律思想、行事立法等,結合當時特定的歷史背景,闡述在歷史長河中產生的社會效應。古為今鑒,在法治建設的今天,要制定符合人民需要的法律,而不是依靠強權和暴力來實施的法律,這樣才能健康地走在依法治國的軌道上。
關鍵詞:《水滸傳》 古代中國法律 當世啟迪
一、《水滸傳》中的古代中國法律思想賞析
梁山好漢聚義的旗號“替天行道”蘊涵著古代中國封建正統法律思想。“天”是中國哲學史上的一個重要范疇,對天帝的崇拜與對祖先的崇拜最終在儒家的政治學說中合而為一。儒家思想的奠基者孔子提出“天道說”,他認為天是萬物之源,一切尊卑貴賤都是天定的,自然界的天道是有秩序的,人類生活也應是有條理的,這種條理既是“禮”,禮是區別人與動物的標志,禮是由天道而來,根源于天道,是順乎天意而必然存在的東西。在中國古代,禮被賦予了創生萬物的宇宙的本體意義,實質是在闡述禮是人類社會運行規律的客觀必然性。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階級分化和矛盾對立不斷出現,一些統治者為了自身的利益需要,對禮進行了有目的地改造和加工,同時賦予它以神秘性,并以外在的國家強制力保障其實施,禮逐步成了強迫人民必須遵守的法律規范和制度性規定。在家國同構的宗法等級制度的古代中國,逐步形成了以“親親”“尊尊”為基本原則的禮治思想,形成了以孝為本,移孝作忠,以孝事君,以孝教民,從而實現治國平天下的一整套政治法律思想體系。{1}所謂宗法等級制度,就是以宗族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強調宗族內部關系,維護家長、族長的統治地位和世襲特權的制度或標準。它起源于氏族社會末期父系家長制的傳統習慣。{2} “親親”即親其親者,指按血緣關系確定親疏長幼,要求父慈、子孝等,其核心是孝,把不孝、不友視為重罪,予以嚴懲。皇帝往往以兆庶父母自居,地方官員被稱為父母官,提倡孝,目的是移孝作忠,維護統治者的統治。“尊尊”即尊其尊者,指按等級關系確定政治上的尊卑貴賤。要求臣對君、下級對上級、小宗對大宗要服從和尊重,凡犯上作亂者都被視為犯罪處以重刑。梁山好漢的身上體現著法上之法的正義精神,也就是最初的“天道”,如好漢們反對貪官惡霸,土豪劣紳,哪怕是宋江違背了天理,如第七十三回寫李逵誤認宋江搶劉太公的女兒,便砍倒“替天行道”的大旗,這代表了樸素的天理觀,即公道和正義,這也是很多讀者將梁山人事說成好漢、英雄的一個重要原因。但是梁山好漢也是世俗社會中的人,他們的思想和意識形態也會受階級的局限性,受封建正統法律思想的影響,只反貪官污吏,不反朝廷,“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最終落的個招安的下場。
二、《水滸傳》中的古代中國刑事法律賞析
《水滸傳》中描述了很多起暴力犯罪事件,比如有反對皇帝罪、侵犯人身安全罪、侵奪官私財產罪、官吏職務犯罪等。在以儒家法律思想占主導地位的封建正統法律思想統治下,違背了以“親親”“尊尊”為基本原則的法律制度,是需要受到法律的懲罰的。宋江組織、方臘組織等在當時是被看做是嚴重違背了法律中的“尊尊”原則,屬于犯上作亂,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被認為是謀反,即預謀推翻現存王朝統治的行為,歷來被列為十惡之首,量刑極重,基本上都是處以死刑。在侵犯人身安全罪方面,比較突出的就是殺人罪。《水滸傳》中描述了各種殺人罪的類型。有謀殺,即預謀殺人,如潘金蓮和西門慶共同預謀殺害武大郎的行為,武松為武大復仇而殺死潘金蓮和西門慶的行為。有故殺,即事先雖無預謀,但情急之下已經有殺人的意念,如宋江殺閻婆惜的行為,林沖憤激之下殺死王倫的行為。有斗殺,即在斗毆中失手將人殺死,如魯達拳打鎮關西,本沒有殺人的想法,但鎮關西反抗,魯達不留意結束了鎮關西的性命。在侵奪官私財產罪方面,有搶劫、盜劫等具體犯罪行為,如晁蓋一伙搶劫“生辰綱”的行為,時遷偷徐寧金甲的行為。在官吏失職罪方面,典型的有楊志押送“生辰綱”被人搶走,在押運“花石綱”時失陷黃河的行為。
《水滸傳》中描述的很多梁山好漢不同程度的受到當時的刑罰處罰。典型的有杖刑、刺配、流刑、死刑等。杖刑是古代中國刑罰之一,是指用荊條或大竹板拷打犯人,但只在大腿和臀部之間,疼痛劇烈但不傷筋骨。宋朝的杖刑比照前朝有所改動,創制了折杖法,用決杖來代替笞、杖、徒、流四刑。宋江、林沖、盧俊義、武松等都因犯罪遭受杖刑的處罰。宋朝開始使用刺配刑,這是一種將杖刑、刺面、配役三刑同時施加于一人的刑罰。刺配集肉刑、勞役多種刑罰于一身,刑罰苛重,使用過濫,引起了一系列的社會負面效應。從《水滸傳》也可以看出,很多梁山好漢受過這種刑罰處罰,而且這種刑罰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斷絕了罪犯改過自新的機會。流刑是把犯人遣送到邊遠地方服勞役的一種刑罰。宋朝的流刑犯人,歸州符一級的駐軍管轄,單設一個牢營,所以犯人稱為配軍。《水滸傳》中的武松、林沖等受過流刑的處罰。《宋刑統》規定的法定死刑有絞、斬兩種,后來又增加了凌遲刑,也稱“千刀萬剮”,是以利刃零割碎剮、殘害肢體,再割喉管,使罪犯在痛苦中慢慢死去的一種非常殘酷的刑罰。《水滸傳》中宋江、戴宗用的即為斬刑,而王婆用的即為凌遲。
與前朝相比,宋朝的刑事立法雖然大部分沿襲唐朝的相關規定,但宋朝在刑罰執行方面明顯比唐朝殘酷,典型的如恢復了刺配刑,使用陵遲刑。宋朝在刑事立法方面對強盜、盜竊罪的處罰明顯加重。唐律中規定:“諸強盜,商人者較,殺人者斬。其持杖者,雖不得材,流三千里。”《宋刑統》所附敕文中規定,擒獲強盜,不論有贓無贓,并集眾決殺。持杖行劫,不問有贓無贓,并處死。其同行、同情、知情者都同罪。{3}宋朝又制定了《窩藏重法》《盜賊重法》,來劃定重法地和重法人,以非常嚴酷的刑罰來懲治賊盜犯罪。有些學者將《水滸傳》,當時的嚴刑酷罰并沒有起到維護正常中的梁山人事說成是一群強盜。不管怎么說,從《水滸傳》中一個個單獨的小的犯罪集團最終集結為梁山聚義這個足以使朝廷為之害怕的大的犯罪集團來看的社會秩序的作用,反而對社會產生了惡劣的影響。
三、《水滸傳》中的古代中國民事法律文賞析
《水滸傳》中對快活林酒店的所有權以及由此而
引發的爭議寫得非常生動、精彩。快活林酒店,如武松所說,是施恩花錢開設的(第二十九回),施恩是所有權人。所有權人的權利受到侵害,應該尋求法律上的救濟,但施恩卻不用法律手段來保護自己的權利,而是請來了武松,借武松的功夫,搶回酒店。這其中蘊含著深刻復雜的法律文化。
我們先來看“所有權”這個術語。所有權的觀念起源于羅馬法,羅馬貴族習慣于侵略,每征服一地就將其轉化為殖民地,殖民地上財物便為私有財產,即是貴族對其擁有所有權。所有權一開始就由“權力”而發生。所有權設定之后,受政治權力的保護,而使事實上的權力關系變成法律上的權利關系。這一點很容易理解,法律是有階級性的,是統治階級維護自己統治的工具。只不過經過歷史長河的演進,現在的所有權變成了權利,漸漸失去了暴力色彩,而帶有神圣的性質。
我們再來看看快活林酒店的所有權問題。施恩是所有權人,施恩經營酒店不是依仗財力或頭腦等,而是依仗暴力,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施恩是施官營的兒子,而侵害酒店所有權的人是蔣門神,蔣門神背后也有權力的支撐,那是施官營的上司張團練。權力是有大小之分的,因而蔣門神依仗更大的權勢去奪取酒店,這在我們現代人看來有些不理解,但在當時是有一定的邏輯可尋的。問題在于在我們法制文明的當代,所有權已經抹去了暴力的色彩,也已經很少受現在政治力的影響,《物權法》立法明確將其保護。在實際生活中不能任意侵犯私人所有權。但現實社會中,這種借助權力侵犯私人所有權的事例還是存在的。法治的中國,服務型的政府,文明的人們,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深思。
四、《水滸傳》中的古代中國法律文化對當世的啟迪
通過對《水滸傳》中的法律文化的粗略分析可以看出,古代中國也是有法律的,但卻不是所謂的法治社會,特點是古代法律效力遠遠小于人的權力,掌權者的意志左右著法律,法律實實在在的成為掌權者的統治工具。在大力提倡法治社會的今天,應時代需要,很多新的法律如雨后春筍般出現,這是應當值得慶賀的。但大家也不要沉醉于法治的表面完備,認為只要有法可依就可以了,還需要更深層次的考慮,制定出來的法律真正的價值追求是什么?制定出來的法是正價值、零價值或負價值的問題比有無法的問題更加重要。具有負價值即壞的法制定出來,比沒有法更加可怕。因為沒有法還有希望,而制定出來的是負價值的法,留下來的就只有失望和絕望。如果制定出來的法為零價值,立法就是毫無意義的徒勞,制定出來的法負價值,立法就只是有害無益的惡果。{4}立法要著眼于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是否體現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必須由人類社會的歷史來證明,而不應從法的制定者的宣言中尋找根據。{5}這個問題不僅僅涉及到立法或是否有法可依,它關乎整個法治建設的進程。只有真正體現廣大人民群眾的法律才能得到認同和肯定,在現實中才能最大限度的被遵守。如果制定出來的法律僅依靠強制才能實施,這樣的法不是真正的法治社會需要的法,也不會長久的存在下去,反而會使人民群眾付出沉重的代價。
{1} 劉廣安.中國法律思想簡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6.
{2} 鄭秦,汪興國.中國法制史[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15.
{3} 張晉藩.中國法制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85. {4} 卓澤淵.論法的價值[J].中國法學,2000(6):3.
{5} 周文華.論法的價值的特征[J].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2006(4):120.
基金項目:本文為山東省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計劃基金項目“后鄉土中國法治建設的社會資本研究”的階段性成果。基金項目號:(J11WB51)
作 者:劉秀娟,法學碩士,菏澤學院法律系講師,研究方向:民法、勞動與社會保障法。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