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與愛情一同絕望

2012-04-29 00:00:00王丹陽

財富圈TIDE 2012年5期

電影的開始，便是湯唯滿含著絕望氣息的出現。她算不上美麗，就如同這部電影一樣，雖算不上精彩，卻有一種獨特的質感，抓著某根被時間鎖住的弦。

訴說愛情的故事和電影太多，如果說《晚秋》有什么特別之處，或許就是因為這種絕望而厚重的質感，仿若曇花。72小時的愛情，再也沒有等到的第四天。于是沒有了平淡的相守，沒有了相近之輕，沒有了柴米油鹽的沉垢，也沒有了一直到厭倦的拖沓。每一個看電影的人都在默默為他們倒數著不多的時間，縱使三天愛上個人看起來已然那么快，我們卻還是覺得太慢太慢。于是沒有人責備這電影緩慢的節奏，縱使再慢，卻是一生。

《晚秋》在韓國是一個早已被人熟知的故事。早在1966年李晚熙導演拍攝的第一版《晚秋》就已被譽為韓國藝術電影的最高峰，也由于膠片的全部遺失，無緣再現大熒幕，更是被稱作韓國電影史上看不見的傳奇。《晚秋》的故事很簡單，一個獲得回家省親假期的女囚犯，在路途上了一位亡命的男嫌疑犯，雖是一見傾心，但還是因為命運的捉弄，無法廝守終身。在這部新的《晚秋》中，保留了故事的基本框架和女主角的角色設定以外，在男主角身上的變動可謂下足了功夫。玄彬出演的男主角勛的身份由之前的假鈔制造犯變成了只為討女人歡心的午夜牛郎，一個將感情與肉體作為買賣的花花公子，最終卻走上了和老版故事一樣的結局。

《晚秋》散場后的某日，我們還記得什么?記得湯唯那張脂粉末施的，渴望綻放卻又早已凋謝的絕望的臉。記得她著上新裝，艷光四射的模樣，仿佛依稀又是《色戒》里的那個艷女郎，卻在廁所丟棄華服的蕭瑟。記得廢棄的游樂園里，兩人借著一對陌生男女，如同蝸牛小心翼翼的伸出觸角一般的袒露心思。記得湯唯終于開口說出的如同找到墻上的洞發泄一般的自己的經歷，和旁的玄彬看似沒心沒肺的說著的“好”與“壞”。或許還記得又是一個蕭瑟落寞的晚秋，湯唯獨自坐在約定的地方，等著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這些記得隨著時間的流逝，終究也將會被遺忘。那些情節和對白也終究會被湮沒。但當我們再到秋日漸晚，總會依稀回憶起似乎有對男女，曾經那么絕望的愛過。

不得不提的是，此片的導演金泰勇更像是一個深具文藝氣息的作者。他小心翼翼的把握著故事的節奏，讓壓抑中乍綻的歡樂顯得那么珍貴，又讓那瞬逝的歡樂看來那么的壓抑。最難得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選擇了湯唯來飾演安娜。大抵沒有人能比湯唯更能入骨的詮釋這個落寞、無助、固執、天真卻又絕望的女子了。她的嘴角體現著隱忍和執拗，而眼睛里卻透露著渴望。安娜是個克制的女人，就算被情人所傷，再次相逢時，滿腔的怨恨也壓在心底，只是淡淡有禮的打著招呼。七年的牢獄，偶爾的放風，作為女人她渴望愛情與美麗，她換衫化妝，艷麗的口紅映在櫥窗上，眼神卻是那么滄桑和落寞。勛的出現，給了她宣泄的機會。一場旅程，兩個身處麻煩中的人，在絕望中溫暖了彼此，所以她主動擁抱了他，一個陪伴她的陌生人。但她仍舊克制自己的感情，努力不去看窗外告別的他，但當這個男人真的走了，她癱軟在座位上。這個表演的力道最難拿捏，一個隱忍克制的人，內心卻有洶涌的潮動。容易用力過猛，也容易讓觀眾看不出來，而湯唯之所以能演好，除了演技，很大程度上，在于她的本色。如果說李安找到了湯唯的光芒，那金泰勇就是探尋到了湯唯的靈魂，那是一種歷經滄桑后的純真。

很多人說《晚秋》中的他們，相愛的未免太快太淺了，甚至什么都還沒來得及發生。也有很多人說，三天的愛情不過是一段小插曲而已。我想這樣想的人，大抵都是生活中順遂幸福的人。他們并不知道，那落寞而絕望的靈魂，其實最容易感知到同類的存在。他們不需要說過去，不需要計劃將采，甚至不需要現在。他們沒有這俗世中的男女的幸運，所以一霎的撫慰與陪伴就已足夠點亮早已干涸的期待。他們學不會妥協，總是固執而天真。所以才會決絕到為了一個人，甘愿把如花的青春付諸牢獄，所以才會縱被無情負，也覺得恨是太俗氣的事。在他們的人生里，自我的感覺被無限放大，愛或恨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所以不怨人，不怨命。

巧合的是，與《晚秋》幾乎同期上映的還有另一個經典的愛情故事：《泰坦尼克》。其實這是兩個相似的故事，它們之所以打動人，都在于沒有了明天。或許末日的絕望才是愛情最美的氣質。俗世中的我們，愛過、恨過、厭倦過，那皆是因為這短暫的生命其實亦是漫長。生活或許有圓滿，愛情卻沒有。能圓滿的或許是親情，但愛情卻只有短暫的賞味期限。于是這樣的不再有明天的奢侈的愛情總是能夠輕易打動我們，我們都仿若找到了曾經最愛的那一霎芳華，也體味著常常被忽略的還有漫長人生可相伴相守的幸福。寫到這里，我想起了一個故事：在斐濟，一個男人給他的愛人打電話，在電話里他深情的對他的愛人說：“我會永遠愛你。”話剛說完，他就被一顆面包樹的果實砸死了，而這句“我會永遠愛你”，也終于成為了事實。我不知道該說這個男人的愛人是幸運抑或是不幸，但事實是：愛情的本質就是絕望，因為除了死亡與離別，它沒有辦法延續下去。所以與其說《晚秋》與《泰坦尼克》打動了我們，倒不如說是這愛情的本質打動了我們。

故事的結尾，釋放回來的安娜，在一個晚秋的下午坐在咖啡廳里等著曾有過約定的人。在這個長達近三分鐘的鏡頭里，只有安娜的側影，和她尋著腳步聲望過去的眼神。所有的字幕在這個鏡頭里結束，安娜也只對著空空的椅子說：“Hi，好久不見。”

故事的最后讓我們重溫這首湯唯低吟的歌《晚秋》，

或許我們在這歌詞中還能依稀回憶起，

電影里他們的模樣。

過去的陰影緊隨我流浪

眼前的世界麻木得坦蕩

不失望，也避免，期望

愛情足夠讓兩個人難忘

孤獨卻只有我一個承擔

謝謝你，走過我身旁

陌生的你像熟悉的陽光

提醒我身處在地球游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