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去世已經好幾年,那個安詳的老太太在我的腦海里竟然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時間真的就像是盛開在窗前的曇花,轉眼間竟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地枯萎凋零,我仿佛都來不及去看一下她盛開時婀娜的姿態,就已經隨秋風迎接了冬雪的到來,隨黎明等到了生命的黃昏。
我是比較羨慕祖母的,父親兄弟姊妹共八個,全家上下加起來一共十幾個人,雖然三姑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也已經去世了,但是在我看來,我并沒有感覺到整個家庭為此而破敗不堪。不過這所有的一切都應了祖母生前最愛和這些子孫們說的一句話:老貓坐房檐,一輩一輩往下傳。我想我們每個人也都希望成為老貓,看著代代相傳的子孫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那些折斷的,失去的,我們也沒有什么理由再值得去懷念與留戀了,更不必徒添悲傷。當然,不悲傷也并不一定代表著我們不會思念,不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冷血動物吧。
而如今看看,我其實也很明白,我想我也只是生命中傳承的一個小小的過客,終究我還是會離開的,和每個人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
前幾天去看大姐家的孩子,雖然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大,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安頓之心,依依呀呀的吵鬧個不停,我張開雙臂去擁抱他的整個身體,我知道此刻這個孩子的生命都已經在我的懷抱里,我所擁抱的不僅僅是一個肉體,還是一個正和我們一樣,不斷攝取歲月能量的生命。我不停地去取悅他,不停地去親吻他,雖然他總是撅著小嘴毫不在乎的看著我,也許我這個小舅的生命在他看來,都是不值得一提,當然,這只是一個玩笑,畢竟他還是個孩子,我想我小的時候也不是十分熱情的去對待我的小舅吧。但是我一直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們都已經是近親的長輩,不敢相信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下一代,我們已經成為沙灘,而他們卻成了后浪。
我的童年真的是一片蒼白,兩個姐姐卻是我兒時最純真的玩伴,所以現在想想真的不可思議,我們都已經成年,或即將成年了,甚至說我們都在無聲無息中漸漸的老去了,這樣的悄無聲息催促著時間的年輪不停的輪回,而我卻像一個永遠睡在盒子里的人,永遠不知自身所處的環境和那些解不開的秘密。
父親也總是和母親常常開玩笑,如今父親常和我們兄弟姊妹們說:你媽這個小老婆兒會怎么樣?當然母親也常會說:你看你爸這個小老頭兒!初次聽完雖然感覺甚是有趣,也為父母能在平淡的生活中把彼此調侃作為生活的樂趣而高興,但是聽完之后又不覺的辛酸,仔細想想,原來的我的父母如今也已經年過半百,老頭兒老婆兒這樣的稱呼未免讓人聽完之后不由得心生痛楚。我只是在突然間意識到,我的青春竟是父母用歲月的蹉跎換來的,我的成長竟是父母用皺紋來雕刻的,雕刻在父母額頭的同時,卻不知也雕刻在兒的心頭。
父母從來都毫不避諱的對我說:你是我們生活的目標和生存的希望。當然,我能深深的體會到父母說這些話的意味。當然在我成長的歲月里,父母真的沒有為我而少操心,就像我曾經極度的叛逆,父親那時候和我說:你媽曾經躲在被窩里哭過!
那時候我不覺得心頭一震,仿佛被針刺到了一樣,當然時光是不能磨滅真相的,縱然時光是可以磨滅記憶,就像我現在已經有很多往事都已經隨風而去一樣,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確實是實實在在的曾經發生過,我們誰都沒有辦法再去改變些什么。
我想生命的延續,也并不是真正的有那么一個人會在這個世界上不停的走下去,而生命是在我們手中,我們的生命中靜靜的傳承過去,流傳下去,我們又是多么值得慶幸,慶幸我們還可以在這樣的世間里,孤獨而高傲的活著時,也慶幸還有人會記得我們曾經來過,最起碼還有我們自己。
大姑只有大表哥這樣一個獨生子,可是大表哥偏偏在四年前出車禍去世了,當時還不滿十歲的大表侄雖然依依呀呀地哭個不停,我想當時的他還不明白死亡與出生對生命傳承的意義,我也不清楚,此后的日子里大姑哭過了多少次,孩子哭過了多少次,我也哭過多少次,身邊的每個人哭過多少次。總之,一個生命就是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都沒有來得及做好思想準備,但是誰會意料到自己明天就要離開人世呢,有誰愿意知道與接收已經離開人世的那些人這樣一個事實呢?
千思萬想之后,我突然間意外的發現,原來我們每個人活著都不是只為了我們自己,還在為了身邊尋求一點心靈的慰藉和生存依靠的人,我們在多姿的世界里,尋求多姿的生命,也在為多姿的人生,編寫多姿的歲月。
我們也必須為別人的生存做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哪怕我們也只是為了別人的生存做一點點小小的哲思。
歲歲年年,年年歲歲,此時此刻的人也許我們真的不知道在下一刻會不會擁有,歲歲年年人不同,景也不一定會相同吧,畢竟景有時候也是有生命的,它也會春生冬敗,來年,這里的花草未必不會和人一樣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