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中,杜甫好像一直都是皺著眉頭生活的。
他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一段由盛轉衰的歷史,所以,我不敢想象杜甫是怎樣用他并不健碩的身軀承載著一切。他走在唐朝的下坡路上,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低著頭弓著腰,一點一滴細數(shù)黎民的疾苦,然后醮著濃于墨的悲哀,含淚寫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戰(zhàn)血依舊流,軍聲動至今”的現(xiàn)實寫照,即使生活已“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想辛”,還會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抱負。我常常想他的樣子,是如雨果筆下的冉阿讓一般寬容慈愛,還是像托爾斯泰那樣令人肅然起敬?抑或如尼采宣稱的那樣光焰萬丈,無盡奉獻?
他就這樣在人們的記憶中安靜地存在了一千多年,卻不料最近它在光怪陸離的網(wǎng)絡平臺上大放異彩。然而不同于往常,這次他的出場不免有些悲催:時而肩扛“AK47”沖鋒陷陣,時而手持銅鏡,顧影自憐,時而濃妝艷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更有夸張者,將他涂鴉成叱咤賽場的“24號”——科比。
這場網(wǎng)絡涂鴉在贏得極大反響的同時,也贏得一陣板磚,一些所謂專業(yè)人士在網(wǎng)上慷慨激昂,聲討聲一浪高過一浪,理由諸如“褻瀆詩圣”“不尊重傳統(tǒng)文化”云云。
對此,我卻不以為然。惡搞不惡搞,要看動機。這次對杜甫的“惡搞”,不過是顛覆了他在大眾心中固有的圣人般的外在形象罷了,而對他的憂國憂民的內(nèi)在精神,對他偉大的詩歌創(chuàng)作,沒有作半點批評和污損。它是快節(jié)奏生活下應運而生的一種消遣方式,它在人們緊張工作之余,活躍一下氣氛,緩解工作壓力,輕松你我心情,如此而已,同諸如“邪惡”“狠毒”的冷硬詞匯自是不搭界,其本質絕不惡俗!
其實這種新穎別致的藝術“惡搞”的產(chǎn)生有其歷史的淵源。一戰(zhàn)后流行的“達達主義”,就曾以其無比夸張的線條和對嚴肅藝術無情的嘲諷,對“惡搞”進行了完美的闡釋。“達義”畫家杜桑曾在《蒙娜麗莎》的復制品上加上兩條濃眉,兩撇胡子,而這樣一幅“褻瀆經(jīng)典”的畫作,卻成為世界超現(xiàn)實主義啟蒙之作。
換種角度去想,你就會發(fā)現(xiàn)“杜甫很忙”的種種“惡搞”,并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俗狂歡,它不是在傳播廉價的愉悅,而是來自底層平民的一種別出一格的審美藝術。——其實在這個世界中,我們都是最凡俗的麻雀,飛著、鬧著。
竹林綠,月光白,詩圣已故,麥田依然,僅以這篇青春涂鴉作為你荒蕪生命里繁華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