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揚子晚報》報道,近日,南京市江寧區人口計生局發布的《人口現代化:江寧案例研究》報告披露,伴隨經濟和社會事業發展,江寧百姓的生活質量不但沒有得到相應提升,反而有所下降——原因是外來人口的進入限制了本地居民生活質量的提高。
盡管報告說得溫文爾雅,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所謂外來人口,實則就是農民工。如果僅從江寧本地人的立場看,“農民工太多影響本地生活質量”的判斷沒錯。在公共資源恒定的前提下,參與分配的人越多,個體所能享受的公共資源就越少。以專家分析的影響本地生活質量的“短板”因素中的教育、醫療、文娛為例,由于這些資源的分享與戶籍關系不那么緊密,因此影響最大也就不足為怪。
但這只是一種靜態的單向度思維方式。大量農民工涌入的確分享了一些本地人的公共資源,可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農民工也為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不說別的,單消費、納稅之類的貢獻就不可小視。考慮到被當地人視為低素質的農民工還幾乎全部“承包”了城市中最臟、最累、最差的基礎性工作,農民工對當地的貢獻就更難以用量化標準來衡量了。
從這個意義上講,農民工大量涌入,既有“正效應”,又有“負效應”。即便沒有精確量化計算,“正效應”無疑遠遠大于“負效應”。問題由此而生:在這個打破戶籍藩籬的呼聲日漸高漲、社會個體流動性越來越大的社會中,有關部門有必要耗財耗時耗力去做這樣的研究嗎?如此研究有操作性、可行性嗎?
更極端地講,是不是也要對本地人的貢獻進行量化分析,從而認定其究竟是降低還是提升整體生活質量呢?
更嚴重的問題還在于,這種只看到農民工的“負效應”,而對其所發揮的“正效應”熟視無睹的思維模式,實際上是一種精致的利己主義論調——即只看到對自己不利的一面,而有意忽視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正如錢理群教授分析的那樣,這是“有毒的罌粟花”,會讓很多公共政策在制定時都有著先入為主的偏見——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別人帶給自己的貢獻,卻不愿意讓這些做出貢獻的人群哪怕享受一丁點成果。
對外來人口大量涌入城市的現象,原北京市委書記劉淇曾有過一段精彩論述,“大家不要老是責怪外來流動人員大量涌入影響了我們的城市發展,實際上,如果我們自己首先能做好,外來人員進入這個環境也會受到好的影響,希望大家一起營造良好的城市發展的大環境”。事實上,如何對待外來人口,如何對待農民工,是把他們視為推動城市公共服務上臺階上水平的寶貴資源,還是將其作為影響城市發展的“累贅”,不僅考驗城市管理者的智慧,更拷問著城市管理者的道德水平。
當然,視外來人口、農民工為寶貴財富,還需要自上而下的公共財政給予支持。如可以根據各地外來人口數量相應加大中央財政的轉移支付力度,等等。
“城市,讓生活更美好”,但“生活更美好”的主角不應只是本地人、城里人,更應包括眾多讓本地人、城里人生活得更美好的農民工。城市,不該有濃厚的利己情調,更應有“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的包容情懷。
否則,農民工一旦真的離開城市,生活質量得不到保障甚至下降的,估計還是所謂本地人、城里人——歷年春節農民工一回鄉,城里人不是馬上就哀嘆生活處處不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