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個朝陽升起的清晨,在武漢廣場門前川流不息的地下通道里,便會傳來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行色匆匆的路人,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這個拉琴的婦人。相貌普通,衣著過時,她和無數神情疲憊、眉眼模糊的中年婦女并無多大不同,和人們想象中的藝術氣質更是不搭界。只是,每當琴聲響起的時候,她臉上透露出的專注和憂傷,卻直鉆人心。
她叫陳惠芳,今年53歲,為了給丈夫袁春生治病,已經在此賣藝9年。
陳惠芳與袁春生是初二時候的同桌,兩人都是班上的“文藝骨干”。袁春生雖然自小患有小兒麻痹癥,但喜歡唱歌跳舞,陳惠芳則從小學就開始學小提琴。常在一起排練演出的兩個人慢慢對對方有了好感。
這段戀情并沒得到家里的支持,固執的陳惠芳便和袁春生談起了“地下情”。一直到陳惠芳24歲,陳媽媽終于妥協了,只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很愛他?”“是!非他不嫁!”陳惠芳神色堅定。
婚后,兩人經濟狀況一直不好,夫妻雙雙下崗后,一家人只能靠袁春生跑三輪車的收入過活。袁春生不再唱歌跳舞,陳惠芳也不再拉琴,小日子仍過得有滋有味。
天有不測風云,1999年,一直身體不好的老袁被診斷出“雙股骨頭壞死”。不久,人們發現,老袁的三輪車仍舊在路上拉客,只不過蹬車的變成了他的妻子。
陳惠芳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氣,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早出晚歸,風霜雪雨,別人不肯跑的生意她都跑。有中學同學坐過她的三輪車,一抬頭差點沒認出她來,老了,胖了,頭發白了,比同齡人蒼老許多。
2003年,武漢政府禁止私人跑三輪車。陳惠芳愁得一宿一宿睡不著。突然,她想起,自己不是還會小提琴嗎?盡管已經幾十年沒有練過,但走投無路的她還是決定放下所有的自
尊,賣藝養家糊口。
從那以后,武漢廣場門前的地下通道里,多了一個女琴師的身影。一開始,吱吱呀呀的提琴聲,只讓人側頭便走。站一天下來,陳惠芳面前的琴盒里常常只有幾毛錢。
回到家,她夜里也不休息,拿出幼時學琴的執著勁兒練習。漸漸地,日益悠揚的琴聲,從她那雙結滿老繭的手下噴薄而出。
老袁不忍心妻子如此辛苦,他也把“老本事”拿了出來,忍著病痛折磨跟隨樂團四處演出,貼補家用。他與團友一起代表武漢參加全國第八屆華爾茲比賽,一支輪椅上的華爾茲風采不減當年,震驚了所有的評委,榮獲特等獎。但一曲畢終,袁春生再也忍受不住疼痛,倒下了。隨后,袁春生就住進了醫院,醫生說需要動手術。
手術前,袁春生和陳惠芳,共同在遺體捐贈書上簽上了兩人的名字。“我想以這樣的方式讓女兒知道,父母的生命通過另一種形式,還在人世間延續。如果兩人的器官能夠使用在他人身上,也是另外一種相守的方式。”手術有風險,在進手術室前他們含淚約定,來世,他們還要做夫妻。
陳惠芳與袁春生樸素而動人的愛情故事在網絡上傳開后,他們被網友親切地稱為“提琴愛人”。無數的祝福和幫助被傳遞到這對患難與共的夫妻身邊。
“愿提琴聲再在地下通道響起的時候,只為愛,不會再有哀傷。”其中一條祝福,被人們牢牢記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