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城之根寺街位于南通城的西北隅,是一片由飛檐翹角的天寧寺、高聳屹立的光孝塔、百載千年的古寺街、錯落有致的明清民居“壤相錯而聲相聞”的街區。這片粉墻黛瓦已斑駁、雕梁畫棟已洇蝕、青春不再的古建筑群落所在地,卻是備受南通歷代政界軍界、文人雅士青睞的風水寶地:他們在此或設立官衙、擇地而居;或建立實業、辦學興教;或創詩社、辦雜志;或建琴社、說評話……文風鼎盛、文氣盎然。其政治歷史積淀、家族文化傳承,形成了方圓約14公頃的古街區,打磨出一片含金量極高的南通歷史文化沉積帶。
歷史記載無斷層的寺街,歷經1200年的滄桑,成為南通社會、人文、民俗、民風、民情發展的縮影,為南通最古老的街區。
史跡文氣輝煌的寺街,從廟宇、街巷、民居,從樣式、細節、空間,都非常具體地記憶著這座城市的生命經歷和生命內容。
寺街,聚集著唐宋元明清的古剎廟宇:唐代的天寧寺、光孝塔、關帝廟;宋代的北上真殿、地藏殿;元代的華王廟;明代的古郡王廟、火星殿;清代的青蓮庵、胡家庵,江海宗教文化的史脈在這里呈現。
寺街,繁衍著歷朝歷代的古街老巷:唐代的寺街、武廟后巷(現武勝巷);宋代的華山巷、公廨巷(現已廢);明代的古郡廟巷(現新群巷)、石橋頭、柳家巷、黃金壩(現王家壩);清代的三衙墩巷、官地街、馮家大巷(現大巷)、馮家小巷(現小巷)、胡家園巷、胡家庵巷、育嬰堂巷、施家田巷、州后大街(現中學堂街)……其巷名,或彰顯文化內涵,或蘊含歷史積淀,或展示建筑風貌,承載著民情風俗、歷史掌故、地域特色等厚重文化內涵。這里既有形似筷子的筷兒橋,又有由南折東連續四彎呈鉤形的鉤子巷;這里既有明清時期粉墻黛瓦、花園庭院式的民居建筑,也有近代中西合璧、精巧雅致的洋房樓群;既有明城磚樓、清糯米樓,還有民國時的楠木廳;這里既有南通第一座譙樓,也有南通第一座鐘樓,甚至南通第一個地道,南通城的骨架從這里延伸。
寺街,積淀著南通深厚的文化教育層:古有宋代南通第一所書院——紫薇書院;清代通州歷史上辦學時間最長、規模最大的書院——紫瑯書院。近有中國第一所設本科的中等女子師范學校——通州公立女子師范學校;南通地區第一所公立中學——江蘇省南通中學;通州第一所公立高等小學——南通實驗小學;南通城里最早的私立小學——養正小學;南通第一所幫助貧兒學技能謀職業的貧兒院;江蘇省立南通小學、官地小學、北濠幼兒園等。寺街這一彈丸之地密集著如此眾多的學校,綿延成千年的教育文化發祥地。南通的教育從這里起步,南通教育的輝煌,也從這里開始。
寺街,珍藏著不同歷史時期的革命遺址和烈士故居:紅十四軍秘密聯絡點、中共南通縣委秘密機關、“三·一八”南通青年游行集合地、軍山農民起義領袖黃朝飏就義處、反袁斗士沙淦殉難處及十六個革命烈士故居。革命的星星之火,曾從這里點燃而后燎原于江海大地。
寺街,盤踞著歷代南通的行政經濟指揮中心:明洪武的察院、清知州的衙門、辛亥革命南通總司令部、民國時期的南通縣議會、通州商務總會、江蘇銀行、電報局等。解放后,中共南通市政府機關、專政機關也長期設立在此。寺街記載著南通煙雨滄桑的演變沿革,南通近代第一城的雛形在這里醞釀;南通崛起的宏圖在這里規劃。
寺街人嚴格的庭訓家風,沿襲著世家文化素養的香火,承前啟后、薪火傳承,形成了寺街世家群起的奇特文化現象:既有“一門三進士”的王宅,“一門兩進士”的袁宅、劉宅、范宅,“九顧十三王”的顧宅,“榮封三代”的易宅等官宦世家;又有瓜瓞綿延十三代的范氏詩文世家、薪傳火繼四代九教師的錢氏教育世家;既有創辦“振古劇社”的昆劇世家又有創辦梅庵琴社、琴傳三代、四代的古琴世家;既有祖傳九世治疔程氏世家又有御醫林氏中醫世家;既有“代有才人”的徐宅又有“祖孫皆期頤”的施宅……
世家小富優裕、恬淡高雅的心態志趣,又使素雅、精致的深庭幽院點綴其間:明有“蒼翠園”、“一草亭”、“逋園”……清有“綠蔭園”、“梅花樓”、“素園”……現在“壽園”、“情境園”……高雅博學的文化氛圍,深厚家族文化傳承的自覺,使世家生生不息,在寺街彰顯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過往家族的生活智慧與傳家經典中凝聚的家族精神,連同其依附的文化傳統和價值認知,經數代、十數代家族的傳承積淀,形成并鞏固具有寺街特征的家學淵源或家養傳承,使文化世家常存常新。這些世家受到深刻的文化熏陶,他們的后人、學生、門人也都成了文化的傳播者,孕育出含金量不菲的眾多名人。
古代,寺街走出了一名狀元、一名榜眼、十八名進士。走出了“金戈鐵馬戍邊關,空城一計退萬敵”的明兵部尚書、薊遼總督顧養謙;“剛正無私、邊疆殲寇立戰功”的明監察御使黃河。“文才武略、盡忠盡孝”的清工部尚書王廣蔭;“機敏清廉、智斗和珅”的清禮部尚書胡長齡;“維護臺灣與大陸統一”的福建按察使徐宗幹;“編撰通州第一部詩歌總集”的湖南布政使王藻;“興水利、平邊關”的廣西左布政使、刑部侍郎陳堯;“持正不茍、墾荒戍邊”的山東布政使司參政陳大壯……走出了清“揚州八怪”之一李方膺;清著名書法家李芳梅;清科技發明家蔣煜;清同光體詩壇領袖范伯子及足以領一代風騷的詩人群體……
當峨冠博帶零落成泥,近代,寺街人又為南通的歷史文化留下了一脈執銅琵鐵板唱大江東去的浩歌長嗟,走出了婦女部長朱文英烈士、紅色“女諜”馬世和烈士、抗日“孤膽英雄”湯景延烈士、中國的“保爾”徐驚百烈士、革命文藝戰士史白烈士、錚錚鐵骨江上青烈士、碧海英魂吳度烈士、地下交通員管象山烈士、民主斗士錢素凡烈士、青藝志士季天擇烈士……
走出了胡適的老師、翻譯家白作霖;國學大師徐益修;著名古琴家徐立孫;詩人、劇人江村;著名導演顧而已;我國著名心理學家丁瓚;中科院院士黃耀曾……
現代,走出了世界級詩書畫大師范曾;中華壁畫巨擘袁運甫;科學史專家袁運開;真誠藝術家袁運生;旅美畫家顧樂夫;著名兒童教育家李吉林;電子專家徐雄、合成纖維專家印德麟、合成胰島素專家陳玲玲……寺街街區的南通中學走出了24位中科院院士、25位世界頂級文學藝術家和體育世界冠軍。
這一批批的文化世家、一群群的各界名人,展現出寺街人抱團繁榮、文脈通暢的喜人景象。寺街因坐擁歷朝歷代飽浸人生況味的眾多世家、名人而更加內蘊豐厚、文氣輝煌。
經千年淘汰而保留下來的寺街,有著功能最齊全、最宜人居住的生態環境。寺街的明清民居,大多是庭院住房毗連,居在朝南屋,會客有堂屋,有書房有花廳,有廚房有柴房有堆房。庭院內有樹有花有草,有的還有雕窗古亭、曲折回廊,前院有古井,后院備廁所,生活衛生功能齊全;家家房前備水缸,住宅與廚房間隔火巷,巷口有公井,寺廟門前設消防池,不遠處即濠河,形成多重防火網。有的還有防盜密室、地下室,防火防盜功能全備;寺街的原住民為土生土長的南通人,他們的母語為全國罕見的南通話,這融南化北的古音古韻本身就是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寺街人保留著江海地域的特色習慣:泡茶用天水、淘米洗菜用井水、洗衣涮被用河水,井臺、水塌子成了寺街人邊淘米洗菜邊發布每日新聞的最佳平臺;寺街人院里愛種梅蘭竹菊四君子;墻上愛掛春夏秋冬四條屏;桌上擺放筆墨紙硯文房四寶。清茗一杯、隨性相聚的古玩沙龍、書畫沙龍、文學沙龍、攝影沙龍,隨處可見。寺街人的習俗別具一格:孩子過生日,不買吃穿,盡買學習軟硬件;青年人過生日,辦書展、畫展、攝影展;老年人過生日,文氣的文子則邀友人寫壽聯,請名人題壽匾,為老人做壽碗、壽盤、壽杯;清貧的文孫將老人畢生的文稿、書畫結集成冊,印刷出版,一擲萬金,仍喊“值”!多少代寺街人的生活形態、人文積淀、生存氣息、生命延續都活生生地保存在這方熱土上,他們的言行舉止、衣食住行一系列日常生活展示著南通人原生態的生活風貌,傳承著無形的南通文化遺產,展示著寺街蘊藏著的獨特歷史文化內涵。這里是南通最有靈氣、活態的城市靈魂和感情所在地。
南通古代、近代、現代的史脈在寺街縱橫交錯;
南通科學、教育、藝術的文脈在寺街相匯相融;
走進寺街,仿佛走進南通變遷的時光隧道,從古到今,從建筑到人文,江海文化的精髓,立體地、交叉地、全方位地在寺街展開。徜徉于寺街長巷,唐塔的古韻、宋城的遺風、元廟的意蘊、明清民居的風情,撲面而來, 唐宋元明清,一覽無遺看到今!
文化底蘊厚重到如此地步的寺街別處哪兒有?文化名人含金量如此高的寺街,踏破鐵鞋也難尋。
然而,貴為通城之根的寺街,卻歷來命運多舛,歷經磨難。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寺街曾經被毀園林蓋住房。明保天官宅的“逋園”;清胡狀元宅的“綠蔭園”;“父子文武雙進士”劉士宏、劉伊宅的“素園”等一批私家園林及名宅被毀,合抱粗的梁木被拆換;樹木花草被鏟平,建起了一批水泥公住房;私廁有的被填埋有的改成了公廁。上世紀七十年代防地震時期,幾乎所有的空地、綠化帶都被亂搭亂建防震棚,后來這批防震棚改頭換面為違章建筑占據了寺街。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全國上下刮起了一陣拆城風,南通也不能幸免,過多過快地拆毀了不少具有地方特色的老街區。寺街也在拆留之爭中,街頭巷尾的古井被填埋,公廁被拆除,在上面建店鋪、出租房以盈利。再加上房管部門“不告不理”的政策,使一些住戶聯手向街巷擴建房屋。歷經三次創傷,寺街這最宜人居的生態環境遭到破壞,有識之士心痛不已。
1997年,拆遷之風刮向歷史文化街區寺街,經方方面面的不懈努力,1998年初,南通市十一屆人大第一次會議提出“爭創歷史文化名城”的議案,交市人民政府辦理。但這并沒能打消利欲熏心者鏟平寺街的念頭。
2000年秋,某開發商磨刀霍霍,寺街命懸一線,南通僅存的古城景觀面臨被毀。一時間,南通的有識之士和寺街原住民一起,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寺街保衛戰:在外的南通名人中科院院士、著名數學家楊樂,原天津市副市長陸煥生,教育家袁運開,著名畫家袁運甫、范曾、袁運生、曹用平等發出了保護寺街的緊急呼吁;近百名專家學者有識之士撰文:留住文化遺產,留住南通的根;近千名寺街人聯名上訪政府有關部門,并以翔實的史料為憑證,讓南通人都了解寺街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的含金量。
寺街的古街巷、古建筑和歷史文化名人群的集中披露,震驚了南通城,寺街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引起了南通市新一屆領導層的重視。寺街拆遷暫緩進行。
2002年,兩院院士吳良鏞提出了“南通——中國近代第一城”,點燃了南通申報歷史文化名城的希望之火。要彰顯近代南通,更需要南通歷史街區的托舉。此事促使南通市政府作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決定:執行十一屆人大一次會議的議案,不惜一切代價,從開發商手中收回寺街的開發權,“保護歷史文化街區,打造近代第一城”。
2007年南通市的領導班子又作出了“創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的決定,并以“傳之后世,永續利用”為宗旨,抓好文化遺產保護,開始了一件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善舉。寺街和西南營一起成為南通成功申報歷史文化名城的有力支柱,烘托了“中國近代歷史第一城”的歷史厚度。
2009年伊始,傳來南通被批準為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的喜訊。寺街也在拆遷與保護的拉鋸戰中,頻顯歷史文化張力,喜訊接踵而來:以寺街人徐立孫、邵大蘇為支柱,以寺街為大本營的梅庵琴派藝術被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來寺街進行“范氏十三代詩文世家”申報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實地考察。文化積淀的厚重和眾多名人的整合效應,將寺街推向了全國、推向了世界,彰顯出一個地區的文化底蘊,展示了一個地域的文化現狀,預示著一個地方的文化前景。
南通市委、市政府對歷史文化遺產的保護更加重視,聘請國內外著名專家學者設計歷史街區的保護建設規劃,成立了南通市區歷史文化保護項目建設工程指揮部,并更加注意傾聽民聲。除了創辦《江海春秋》增刊,將歷史文化的底蘊、歷史文化的資源、保護建設工程的規劃、工程進展的情況等,不斷向市民通報、征求意見,發動市民參與保護外,還聘任熱心于歷史文化遺產保護的知名人士為顧問,作為與廣大市民溝通聯系的橋梁與紐帶。
在南通市寺街歷史文化保護區內,從人民路進入寺街見到的第一處古典建筑——前門大巷九號、后門寺街二號的四進數十間老房子,曾是大戶人家之所居,距今有200多年的歷史,是寺街古民居的典型代表之作。
道光二十六年(公元1808)十一月,馮漢階以144.6萬制錢轉賣了這四進老房子。轉賣契約上還注明“老契失落無存,日后查出作廢紙”,可見其房齡應早于道光年間。
人去樓在,朝代更迭,南通市寺街歷史文化保護區內的老房子,見證著歷史,承載著江城的文化命脈,愿它們永久的保留下去!
——蔣心裕
南通的歷史文化保護前景輝煌,寺街的未來更是充滿希望。
在《寺街歷史文化街區保護建設項目規劃》中,寺街被定為“名人文化區”,并以“名寺、民俗、名人、民居”為主題加以保護,通城的歷史、文化、宗教、教育根脈得到全方位的傳承。
寺街的街巷、建筑將修舊如舊,完整地保持原來的構架,維護原有的風貌,南通古城的骨骼、肌理得到實質性的保護。
寺街要打造開發成歷史文化旅游區的提議更讓人期待,因為寺街的廟宇、街巷、民居是南通古城的縮影;寺街原住民的衣食住行則是江海文化的真實展現;寺街群起的世家、名人則彰顯著與其他城市不同的文化底蘊,本身就是旅游資源,根本無須人為地打造。政府部門只要稍加投入,拆除后搭建的有礙觀瞻的水泥建筑、違章建筑,恢復具有江海特色、小巧玲瓏的庭院,體現原住民古樸敦厚的民風及安詳小康的生活,恢復一段流經明保天官宅、清胡狀元宅的倉河,恢復毗鄰于濠河邊的明代、清代特色的園林各一座,一個歷史文脈相通、人文景觀一致的旅游景點就鮮活在人們眼前。
寺街街區是先輩留下的原生態的居住功能區,經千年淘汰而保存下來的民居是原住民生存、活動的載體,人們的生存、活動又是街巷、民居賴以傳世的靈魂,二者相輔相成,最能反映當時人們的思想、文化、生活習俗和社會生產水平。保護寺街,不僅是保護寺街的文物古跡和歷史地段,還要保護和延續古城的格局和歷史風貌,保護寺街的傳承有序。如果將其掏空,建成商業區,遷出原住民,換血成“新貴”,寺街將喪失了內在的精氣靈魂,失去了文韻盎然、盛產名人的氛圍;世家失去了家族文化傳承的基地;淳樸的民俗民風、古音古韻等非物質文化遺產失去了生存、傳承的環境。寺街千年積淀起來的史脈、文脈則殘缺不全,南通的歷史文化遺產、通城的根將在美麗的謊言里消失殆盡,最終失去了保留寺街的根本目的。
我們要留給后人一個怎樣的寺街?是一個真實的、既印有祖輩生活的痕跡又有原住民生活著的原生態的寺街,還是掘斷通城之根,留下一個軀殼的、專供旅游參觀布景道具的寺街?
通城之根的寺街有著輝煌的過去,在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今天,寺街更有著充滿希望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