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體制改革的重要內(nèi)容——實現(xiàn)中華文化的有效傳播

《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決定》中提出要“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打造國際一流媒體，提高新聞信息原創(chuàng)率、首發(fā)率、落地率”。黨中央之所以把“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列為文化體制改革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是因為我們要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擴大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就必須重視如何才能最有效地傳播中華文化。而這里所提到的“落地率”，則是對外傳播的真實有效性的最終衡量標準。

近幾年，無論是國家英文報紙大力打造海外版本還是國家廣播電視節(jié)目紛紛在海外落地，都顯示了一股強勁的“走出去”的勢頭。然而，這些“海外落地”目前還處在初始階段，有許多還主要是落在海外的華人圈里，能進入國外主流社會的是極少數(shù)。那么，為什么我們的文化產(chǎn)品和媒體聲音總是進入不了國外的主流社會？怎樣才能讓國外的受眾關注、接受來自中國的信息？

適應國外讀者的心態(tài)和習慣

國外的（主要是西方的）讀者受眾出于他們的傳統(tǒng)文明和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的影響，對中國有著一個固定的認識模式。在他們看來，中國是一個有著古老文化歷史的民族，但同時又是一個處于中央集權控制下的擁有巨大人口的社會；近些年來中國經(jīng)濟突飛猛進、實力大增，但同時又在國內(nèi)造成了嚴重污染、在國際上形成了擴張威脅。這不僅是西方政客和媒體所描繪的中國形象，也是大部分從未到過中國的西方民眾心目中的形象。這顯然是一個不真實的、被歪曲的形象。然而，對于西方民眾，我們不能指責他們對中國抱有偏見，也不能抱怨他們對中國孤陋寡聞。我們要做的是，研究他們的新聞觀、價值觀，了解他們的信息接受習慣，熟悉他們的文化心態(tài)，進而讓我們的宣傳從內(nèi)容、形式、格調(diào)上適應他們的這些心態(tài)和習慣，讓他們易于接受、樂于接受。換句話說，就是要貼近他們的實際。

如何“貼近”？首先就是要承認現(xiàn)實。西方民眾長期生活在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文環(huán)境中，頭腦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民主、人權、個人利益等世界觀和價值觀。他們不可能客觀地認識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和現(xiàn)有國情，更不可能認同中國的社會制度和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識到這個現(xiàn)實，我們的對外傳播就應該努力尋找我們所要傳播的內(nèi)容與西方民眾的思想形態(tài)能相互契合的地方，以能夠激起他們共鳴的寫作方式去如實報道中國社會的現(xiàn)狀。這樣的傳播內(nèi)容是他們能夠接受的。

無論西方東方，也無論文化、社會制度有多大的差異，人性的許多方面是共通的。中國人追求個人財富增長、家庭幸福，西方人也追求；中國人為撫養(yǎng)孩子而努力拼搏，西方人也拼搏；中國人為食品安全環(huán)境污染而擔憂，西方人也擔憂；中國人喜歡看阿凡提，西方人喜歡看阿凡達。這些普通人的喜怒哀樂，東西方都是一樣的。在對外傳播中多報道介紹這方面的內(nèi)容，外國受眾不會不接受的。報道這些普通人、普通事，似乎沒有直接宣傳我們希望傳達的“中國形象”，然而，正是這些普通人的普通事能向西方民眾傳達這樣的信息：我們中國人和你們一樣，也希望過上富裕幸福的生活；我們需要一個和平的建設環(huán)境，不希望戰(zhàn)爭，不希望對抗，更不想去威脅任何人。這就是中國人現(xiàn)在的心態(tài)，這就是中國現(xiàn)在的形象。這對于改變西方民眾對中國的偏見顯然是有益的。

實事求是地報道問題和沖突

我們在對外樹立“中國形象”上切不可操之過急，也不宜過分強調(diào)“正面引導”。多年以來，我們一說起“輿論導向”，總是覺得應該多講光明面，少講陰暗面；多報道成績，少報道問題；多鼓勁，少泄氣。這種做法在國內(nèi)報道上來講，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是對于對外報道來說，簡單地講究這樣的“多”和“少”，實際效果上是適得其反的。西方的媒體報道中，“負面報道”是常態(tài)，所謂“正面報道”并不多見，直白地贊揚政府行為更是大忌。西方民眾已經(jīng)習慣這樣的新聞價值觀了，他們對于任何歌功頌德的文章都是持懷疑態(tài)度的。如果我們的對外報道還是拿國內(nèi)一樣的心態(tài)來鼓吹我們的經(jīng)濟建設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城市現(xiàn)代化呈現(xiàn)了多么多彩多姿的新面貌、政府為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西方的讀者是沒有興趣去讀去看的，從而根本就不可能讓我們的對外傳播媒體在他們心目中建立起可信度。

其實，講問題并不一定就會損害中國的形象。關于這一點，《人民日報》在今年“兩會”期間有一篇評論講得很精辟，“中國的問題確實很復雜，前進道路上的挑戰(zhàn)十分嚴峻。這是中國形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一些具體問題上人們有著不同的訴求，有時觀點的碰撞還十分激烈。這一切不能回避，也無需遮掩。”

我們實事求是地報道社會中的問題和沖突，外國讀者會認為我們的報道是可信的，從而了解中國人的真實生活、真實感情，這對他們真正認識中國的國情是有幫助的。以中國現(xiàn)今社會中常見的拆遷沖突為例，過去我們總覺得這是個敏感話題，不愿去碰。但我們不碰，國外記者卻對此大有興趣，不厭其煩地反復寫這類題材。在他們的筆下，拆遷就是政府不顧百姓的死活，暴力強行驅趕。可真實情況是復雜的，我們不應回避，而應該主動去采訪。前幾日《中國日報》用了整整一個版面來報道北京鐘鼓樓地區(qū)的拆遷計劃和當?shù)鼐用竦姆磻Ｓ浾邔嵉夭稍L了許多居民，如實地寫了他們的不同態(tài)度。有不愿拆遷、故土難離的老北京，也有盼望拆遷改善居住環(huán)境盼了50多年的貧困戶；有實事求是地反映政府補償不足以讓他們買到合適的新居所的，也有坦承故意不搬、以索要高額賠償?shù)摹１徊稍L者都實話實說，言辭懇切，坦誠可信。這樣的報道效果是不是比起把這一題材讓給那些戴著有色眼鏡的外國記者來寫要更有利于反映中國的真實呢？

從人性探究中國的文化

外國受眾讀到了、看到了中國普通民眾的生活，也就會逐漸熟悉中國文化，了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社會習俗，這將有利于消除他們對中國的偏見。美國《觀點》雜志曾經(jīng)專訪過幾個在中國生活過的西方人，他們的話印證了這一點。來自加拿大的彼得·那什說：“當你來到中國時，你的整體感覺將會是：這是一個面向未來的社會，一個處于前進之中的國家。……中國年輕人非常勤奮，具有更大的責任感。”來自美國的馬克·卡特說：“我以前總認為中國人非常內(nèi)斂和嚴肅，而沒過多久，我就意識到中國人友好而健談。……中國人對異國事物的興趣令我震驚，他們非常在意其他國家的人對他們的看法。”來自英國的費昂納·梅森說：“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中國人對物質的追求，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更勝一籌，我以前對中國的看法是一個誤解。”他還說：“（當下）中國的一些年輕人已經(jīng)背棄了其自身的文化，去效仿他們所謂的西方文化，我為此感到有些悲哀。……我希望中國的年輕人對其自身文化的價值要有更多自信。”當老外形成了這樣的認識的時候，他們還會認為中國是一個與西方社會格格不入的“異教”國度嗎？

我們過去一談起對外介紹中國文化，總是會想起京劇、長城、功夫。其實，西方觀察中國的人士更重視從人性和他們所謂的“普世價值觀”去探究中國的文化現(xiàn)象。前些年出版的《狼圖騰》不僅在國內(nèi)暢銷，在西方主流社會也引起了極大的關注。企鵝出版集團以10萬美元購得該書的英文版權（這是當代中國文學著作中最高的）。新西蘭著名導演彼得·杰克遜（《指環(huán)王》的導演）也買下了該書的故事版權，計劃拍成電影。《紐約時報》在介紹這本書時，表示它所關注的是該書描述了“東西方所曾經(jīng)共同有過的游牧文化”。它特意強調(diào)了作者關于中國文明的看法，“中國文明是兩種文化分支相互碰撞的結果，即游牧文化和農(nóng)耕文化，其代表符號分別是狼和龍”。

近年來國外一些出版社紛紛出版一些知名人士到中國生活、旅游后寫的書，如著名美國作家龍安志（Laurence J. Brahm）的《對話圣山》，學者邁克爾·斯丹納的《中國下一代》，無一不是深入中國普通民眾的生活后寫出的對中國當代社會的觀察和思考。他們給我們的啟示是：西方讀者希望了解當代中國人的生活、思想、追求。據(jù)此我們應該形成這樣的認識：我們的對外傳播不僅在內(nèi)容上要貼近國內(nèi)的“實際、生活、群眾”，在寫作思路上也要貼近國外受眾，貼近他們的思想實際。

（作者系《中國日報》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