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鵬:寫作,讓自己的生命得以流傳

1995年，李海鵬大學畢業(yè)。在那個年代，寫作本身沒有前途可言，于是他順理成章進了出版社，后來去了《南方周末》工作。在《南方周末》的這些日子里，朋友們發(fā)現，他從大學里那個被稱為“寫詩的”轉變成了“中國最好的記者”?？炊嗔死淇岬暮谀唤野l(fā)，親歷了無情的人性泯滅，李海鵬開始從昔日的青春不羈中脫身出來，向社會的深處出發(fā)。成為《南方周末》的高級記者之后，李海鵬繼續(xù)為《第一財經周刊》、《智族GQ》寫專欄，后來輯為散文集《佛祖在一號線》。

但他一直想寫的其實是小說。他在第一部小說《晚來寂靜》里寫道：“倘若不是作為一個作家而死去，我的一生將毫無意義?！毙≌f對他的意義如此重大，“作家”這個身份真正地屬于他了。

書香：寫作多年來，在體裁上有變化嗎？目前以什么體裁為主？

李海鵬：高二到大二期間，我寫了很多詩歌，在大二以后，才開始寫小說，其實我一直想寫的就是小說。

目前以小說和長文章為主，我對評論沒有興趣。長文章，就是我們過去所謂的寬泛意義上的散文，以前的散文概念很容易講個人感受、生活體驗，抒情性的東西比較多。而我這個是敘事性的，沒有虛構，也包括個人看法在內，想講什么就講什么。它也不是為媒體特別訂制的產品，為媒體訂制的產品特點比它鮮明，我自己也不喜歡。長文章專欄，差不多四五千字，我想寫什么就寫什么。

書香：您是專職寫作嗎？寫作的時間和狀態(tài)是怎樣的？

李海鵬：我現在不算專職寫作，目前手頭有一本雜志《人物》，但我的主要精力還是在寫作上。目前《人物》在改版，我需要多拿出一點精力。如果把雜志排除在外，我一般都在晚上寫作，大概寫四五個小時。如果是長篇小說，可能會七八個小時。

寫小說就像長跑，會有一個狀態(tài)起伏，不是一個循環(huán)。有的時候狀態(tài)好，有的時候狀態(tài)差，但即使狀態(tài)很差，有疲勞有困倦的時候，也要坐下來寫，寫那么一點。

書香：寫作時最大的困擾是什么？

李海鵬：一個是故事，一個是意義。很多故事被人寫過了，經典的故事很難超越。有了故事以后，還面臨意義的轉化。意義需要深度，影響就成為焦慮。我是盡量做好，兼顧二者。在好的基礎上求新，當然是很好的，但也不一定考慮讀者的感受，因為作品的價值是基于整個文學史的互文關系來看的。

書香：哪位作家對您的創(chuàng)作影響最深？

李海鵬：這種問題對我來說很難，很多作家我都喜歡，但很難說我偏愛哪一個作家，如果說我從他們身上學到了什么，我也沒有學到什么。中西方小說差距很大，小說是屬于歐洲的藝術，各種流派、各種優(yōu)點都有。中國的小說家比如老舍、張愛玲、曹雪芹他們講故事的方式是娓娓道來，家常話一樣的，這是很可取的。

書香：您會細讀的書籍包括哪些類型？會反復閱讀的又有哪些作家作品？

李海鵬：這個不一定，有的書籍我會重復閱讀，比如《百年孤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一般是長篇小說，還有一些非虛構類文學。

書香：用一個比喻或意象說明創(chuàng)作對您的意義。對您來說，表達時最重視的是什么？

李海鵬：寫東西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我會一直持續(xù)寫下去。寫得好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自我承認的方式。為什么要寫呢？因為想讓自己的生命得到流傳。為什么要寫得好呢？因為不僅想賣得多，還要賣得久。

表達方面，準確最重要。誠懇的態(tài)度是最基本的入門素質，準確才是最重要的。說一句話，這句話能完全切合事實。怎么才能做到準確？句式、詞匯量、邏輯、觀察能力等等都要兼顧。在準確方面，我是很有自信的，我覺得沒有幾個人能比我更準確了。

書香：您從什么時候開始接觸電腦？寫作時是手寫還是打字？目前哪種較符合您的思維節(jié)奏？

李海鵬：2000年才開始用電腦，寫作用電腦比較多。前期準備素材或者平時積累素材時，包里隨時放一個筆記本，有什么素材，隨時手寫下來。手機上有記事本，也會使用。對我來說，用電腦比較方便，易于修改。

書香：目前為止最滿意的作品是哪一部（篇）？最想寫的作品又是怎樣的？

李海鵬：目前沒有滿意的作品，還在期待中。我想寫一部當代的小說，時間跨度不超過兩年，發(fā)生在北京，涉及人的虛榮、欲望、矛盾。主人公是一個男性，他的個性中有滑稽的成分，沒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發(fā)生，這也是我最擅長的一種風格。我希望節(jié)奏輕快，有思想深度，讀者能夠產生共鳴。

書香：如果“70后”（相較其它世代）僅僅是一種由于生命開端不同而造成的人生經驗積累的區(qū)隔，那么您認為您這一代人所經歷的這些年，有哪些事情對你個人有深遠的影響，會讓您慶幸“生正逢時”（在適當的年紀，有足夠的熱情或認知而剛好經歷到的事情）？

李海鵬：90年代我上大學的時候，那是處于極度保守與極度開放的交接處，前面是一個大變化，后面是一個大變化，中間是一潭死水，大家很茫然，整個國家也很茫然。回頭想想，那是一個非常自由、完全沒有壓力的時期，想看書就看書，想玩就玩。我覺得沒什么事情對我產生深遠的影響，如果我們把這段時期放在歷史長河中去看，就是一個不斷往復的循環(huán)，看你是從動態(tài)的角度還是靜態(tài)的角度去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