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眾多作家朋友中,楊海林是一位比較特別的作家。為什么說他特別呢?他的行文,他的視角都有著自己特有的風格。這種風格得益于他的戀古情結,他喜歡古玩尤愛古書。一有空閑,文廟是他的必去之處。哪怕不買,看一看,摸一摸也是好的。有喜歡的就談個價錢買回家。有時候會冷不丁給我傳個圖片,點開一看是他淘到的寶貝,雖然我不太喜歡古玩,但也會被他的喜悅感染。
海林興趣廣泛,對地方志也頗有研究,他撰寫的《魏勝》《缽池真的有山嗎》《明代狀元丁士美和淮陰區、淮安區、清河區的關系》《吳承恩故居與傳說辨偽》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或許正是因了這些古文化的浸潤吧,一個個以缽盂山、清江浦為背景的古代人物在楊海林的小小說里鮮活起來。這個古典系列他竟然寫了近70篇之多,如果沒有深厚文化底蘊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讓我對海林肅然起敬,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對小小說創作的態度。他說我一直把小小說當文學來寫。他對小小說有著深刻的了解和獨特的認知——他認為真正的小小說,是繁復之后的簡淡,是一杯渾濁的水沉淀之后的潔凈。僅僅因為字數少的小說不是小小說,或者說它只是外行人眼里的小小說。真正的小小說,它的語言敘述和其它小說是不同的,小小說的語言應該像中國古人對奇石的賞析標準,講究一個“透”“漏”“瘦”“皺”。
“透”指的是空靈,是實之后的虛。
“漏”指的是留白,小小說因為字數的限制注定它要留下給讀者補充的空白。
“瘦”指的是整體,它不能豐滿,但要精神,字面上面面不到,表意上卻又要面面俱到。
“皺”指的是文彩,語言的多樣性,是風格形成之后的沒有風格。
海林對小小說的創作是一絲不茍的。無論是情節的構思還是切入點,他都進行了認真地思考,他認為真正的小小說不會選擇寫戰爭的壯烈,而是描寫陣亡者墓地的寧靜。不會去寫喧囂中的燈紅酒綠,而會寫寂寞女人的一聲輕嘆。
海林是一位清醒的作家。他不奢望小小說能和中長篇小說抗衡,如果說中長篇是西醫中的大型器械,那么小小說是中醫里的一根銀針,找準穴位輕輕一捻,同樣也能除病消疾。或者不妨把它看得更小,把它看作閑暇時的一種消遣,一枝消解寂寞的煙,一根取暖的火柴。舉重若輕,以小見大。
因此海林的小小說大都往小里寫,他著力于描摹一些有著特殊性格的人,通過細節去挖掘他們的靈魂深處。故事也許會很快被人忘記,但他所描寫的人因了細節的生動而會從故事中走出,讓我們久久不忘。
在海林描繪的眾多人物里,“程禹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是一位具有多重性格的人物,他勤勞、沉穩、睿智、喜怒不形于色,這是一個心機很重的人,老謀深算不怒而威。也許有人會疑惑了,作者要寫的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如果你親自問海林,他一定會不置可否呵呵一笑。是啊,一個人又怎么能用好人和壞人來定義呢?俗話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一個人有其人性閃光點也必定會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面。這樣的人物才是真實的。
在這個浮躁的社會,有些作者寫作要么隨大流,刻意標榜贊美;要么為了迎合某些刊物和讀者的口味去丑化、放大人物的陰暗面。而海林卻始終保持一份淡定,堅守著自己,寫自己想寫的東西。我想楊海林想做的想寫的就是還原真實,觸摸真實吧。
正所謂文如其人,現實中的楊海林正是這樣一位孤傲的,有血性的,有擔當的杰才、怪才。他不管世俗如何,只是靜靜地用他的筆用他的智慧去書寫去表達。他的小小說里大都有著他自己的影子——因為自卑而孤獨,因為孤獨而冷漠,因為冷漠而自尊。他說“打開我的小小說,你只能得到一顆灼熱的淚”,如果把他的這顆淚捧在手心,你能體會到他對愛、對溫暖、對一切美好的企盼。
他一直把自己比作孤獨的野獸,確實,在小小說的叢林中你很少看得見他的影子,但是你卻能聽到他偶爾的狂嘯。但是我認為他更像一尾特立獨行的魚,善良而憂郁,睿智而警醒,在小小說的海洋里他以自己的特有的方式安靜地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