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撲火的飛蛾

我和艾文是同時遇見美蘿的。在酒吧，她喝得跌跌撞撞的時候，有幾個男人糾纏著她，我走過去，扶住美蘿。

在艾文的車里，我攬著美蘿坐在后座。艾文從后視鏡里看過來，不屑地說，這樣的女孩碰不得，聽說她和很多男人在一起，輕浮又膚淺……

那也只是聽說，我打斷艾文。我早知道美蘿的名聲不好，妖嬈放蕩，壞得像一攤爛泥。可是看著她，我的心卻微微地有些動：緋紅的臉，如嬰兒般長卷的睫毛，鼻息掠過的時候，有薄荷的香，在夜色里繚繞。

百變女孩，Ｎ＋１次的愛

美蘿是我們廣告公司的平面模特，像這樣的模特，公司里有大把。而誰更有手腕更能討得老總的歡心，那下一個廣告女主角就會是誰了。女孩們爭得厲害，我也真的見過美蘿曖昧地為老總扣上西裝的紐扣。

美蘿的通告不多，但也不少。偶爾經過攝影棚的時候，在耀眼的鎂光燈下，我看著她或純情或狂野或嬌媚或羞澀的表情，會想，這個百變女孩，哪一面才是她最真實的呢？

是我們送美蘿回家后的第二天她來找的我，那樣大膽直率地對我說，她愛上我了。在我的懷里，她覺得安全而踏實。

雖然對美蘿的表白我有些詫異，但更多的卻是歡喜。

美蘿說，那些傳言是真的，她真的和一個有婦之夫在一起，在酒吧遇上我們的那天，她才和他分手。

我認真地說，那只是你的過去。以后，我會好好地疼你，照顧你，愛你。

是真的愛上了美蘿，她的美麗率真都讓我覺得萬般好。

那是我最甜蜜的一段，一切都像四月的陽光一樣清新唯美。美蘿搬到我這里住，她拉直了頭發，讓它們柔順地披散著。她不再去酒吧，也不再吸煙，穿中規中矩的裙和圓頭小皮鞋。

她還是那個穿吊帶衫、燙爆炸頭在酒吧里喝得爛醉的女孩嗎？

我為我能改變美蘿而歡喜，更為美蘿愿意為我改變而滿足。不是說，只有愛情才會讓人改變嗎？我想，是的。

我從小是一個被要求嚴格的孩子，上學、工作，總要做到最好。生活自律嚴謹，對人寬厚包容，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個完美的男人，而我也努力地用著完美的標準來考核著自己。

我從來不介意美蘿的過去，像某部電影里一個男人說，雖然她的第一次、第Ｎ次都給了你，但她以后的Ｎ＋１次再也輪不到你了。

而我，就是美蘿的第Ｎ＋１。

和美蘿在一起，真的很甜蜜。我每日早早地起來，為她煎荷包蛋或者烤面包。她會一邊嘟囔著說會變胖，一邊美美地吃完我做的早餐。

我去上班，美蘿就在家里打掃或者練瑜伽，在我的鼓勵下，美蘿去報名上夜校學管理。我希望美蘿能多提高自己，而不是只仗著幾分姿色過生活的小模特。我對未來有著自己的設想和安排，我也希望，美蘿有屬于她的人生目標。

美蘿有時候也會偷懶，學校里的作業不想完成，賴在我的懷里打瞌睡，看著她恬靜的模樣，我的心被幸福填得滿滿的。

她的改變，很震撼

和美蘿的相愛，還是會有很多人持著反對意見，艾文的反應最強烈，他說哥們兒，這樣的女孩不適合你。他說你知道她的過去有多爛嗎？她根本配不上你。

艾文是公司的攝影師，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可是在對待感情上，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追求，他宣揚著要找自己的真愛，可是又不停地游戲著愛情，他一邊想要相信又一邊對所有的女孩持有懷疑。

我總勸艾文收下心來，好好地待一個女孩，可他卻覺得，尋找真愛的路，還很漫長。

而我，卻那樣執著地相信美蘿就是我的真愛，并且我也要為我的真愛付出所有的努力。

沒想到，連公司的老總也找我談話，他說，我們想培養你，但是不要因為私生活影響你的形象。

我說，美蘿的過去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的現在和將來。

在他欲言又止里，我早已洞悉，他也曾經是美蘿的過去。可是這又怎樣呢，美蘿的將來會是干干凈凈的。

艾文到家里來做客，看見美蘿的時候，毫不掩飾他的震撼。美蘿系著圍裙，挽著長發，清爽地在廚房里為我們炸丸子，那樣利索地切著土豆絲和青椒，她端上香水魚的時候，艾文說，你還是美蘿嗎？

這當然是我的美蘿，因為我，她變了許多，變得許多人都不敢相信，這個淑靜的女孩以前曾是那樣的劣跡斑斑。

我把美蘿帶到所有人面前去，大家都贊美她，夸耀她。連公司老總都贊許地說，這個美蘿很迷人。

艾文開始常常來蹭飯，他和美蘿斗嘴，互相攻擊、詆毀，樂此不疲。我試圖讓他們友好相處，艾文不屑地說，這個女人真會演戲，現在這個好女孩不過是裝的，長安你可得小心。

而美蘿也虎著臉說，艾文花心，臭美，自以為是。

可是不管怎樣，我身邊的這個美蘿，是真的改變了。我甚至想，之前的美蘿是被大家“妖魔”化了，她其實一點也不壞。

我帶美蘿回家，她的乖巧懂事贏得了父母的歡心。而我想過了，等到情人節的那天，我會向美蘿求婚。

一切順風順水、完美無瑕。

不是背叛，是劫數

那天夜里，我本來要加班，告訴美蘿不能接她放學了。美蘿說好，我會自己回去。可是我終究還是不放心美蘿一個人回家，放下工作去學校接她。

但是，她的同學告訴我，美蘿沒有來上課，而且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她了。

我詫異，我不是每天都來這里接美蘿的嗎？她抱著書本在校門口等著我，然后牽著我的手一同回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美蘿回來的時候，急匆匆地去浴室洗澡，我分明聞到了一些酒精的氣息。第二天，我送美蘿去學校，和她道別后我沒有走遠。我在轉角處看見美蘿一會兒就出來了，一輛車停在了她的面前。那輛車我怎么也不會認錯，不是艾文的還會是誰的？

美蘿把書本往他的后座上一扔，輕快地跳上了車。我還來不及作出一個反應，他們的車已經疾馳而過。我的心頓時陰暗下來，美蘿竟然和艾文在一起。他們不是互相敵視著嗎？

連著幾夜，我都跟著美蘿和艾文，看他們在酒吧里拼酒、抽煙、吵鬧，曖昧的燈光下，他們的眼神糾纏在一起。可我，卻沒有勇氣過去，把我們三個人的命運袒露開來。

我知道，受不了的人，是我。

我去找艾文，我說，你不是我最好的兄弟嗎？為什么要搶走我最愛的女人？

艾文轉過身，不看我，他說，長安，其實美蘿從未愛過你。美蘿愛的人是我，從我們送她回家的那晚起。那晚美蘿其實沒有醉，她一直聽著我們的談話，她聽到我說她膚淺又輕浮，第二天便去找你，她和你在一起，努力改變自己，不過是想讓我嫉妒我失去了一個好女孩。

我的身體，突兀地被撕裂了很多的口子。

原來，從云端跌下來，會摔得這樣狼狽不堪，而我的美蘿，我還天真地以為她的改變是因為她愛我。

我終于把美蘿和艾文堵在了酒吧的門口，美蘿的眼神突然松懈了下去，她說，這樣也好，你終于知道了。

美蘿說，長安你太完美，和你在一起我太累，我像是一件垃圾一樣被你撿到，然后擦干凈。可是我原本就是臟的，我并不希望你幫我擦干凈。你總是以為你拯救了我，可，我不愿意被拯救。

我突然辨不清方向，難道完美的男人不好嗎？是我苛求了美蘿讓她累嗎？

可是美蘿說，她從一開始愛的人就是艾文，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艾文。

那我，算什么呢？

沒有辜負，只有愛與不愛

美蘿和艾文突然從我生活里抽離了出去，好像從未出現過。只是在夜里，我的心會隱隱地疼痛起來，我想，那是因為思念。

我知道艾文是不會真心地對待美蘿的，他那樣的浪子，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征服的過程。征服倔強任性的美蘿，在勝利后，很快地厭倦了下去。

半年后，聽到美蘿自殺的消息。

她是那樣決絕地愛著艾文，在被辜負的時候，又決絕地放棄了自己的愛。我不知道美蘿最后有沒有后悔過自己的選擇，如果她留在我身邊，我會拿生命去愛她疼她寵她，不讓她受到半點的委屈和傷害。

我想，美蘿也知道艾文是怎樣的男人，但是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管他是怎樣的人，都抱著飛蛾撲火的決心迎了上去。

我又何嘗不是呢？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