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朋友,吃飯時總是第一個提出先走,她走時,往往是大家興致正酣之時。問她為什么總是這樣,她回答,我想在最歡樂時離開,也許沒有席盡人散的悵惘。這一幕記憶在心里,就永遠鮮活。
與朋友聊天喝茶,她亦是在話題正濃時離開,一個人點頭向在場所有人微笑,然后離去,不顧大家的挽留。問她,她總是說,我在所有人最融洽時離開,看不到別人的人走茶涼,不是甚好?
她是柔弱善感的女子,卻在年前,結識了一個生性浪漫的男人。于是,香車寶馬,星光鮮花,不俗的品位加上富裕的享用,令我們都好生羨慕。但只有一個朋友,撇撇嘴,說,看吧,她肯定會在最頂點處抽身離開的。
我們都不信。雖然平時知道她敏感,也知道她華麗之時猛然退場的習慣,但在戀愛這件事上,我們還沒有看到哪個女人會愿意放棄這樣夢想里的生活。
但她卻又一次讓我們失望,果然,在那個男人做了大場面的求婚之后,她卻拒絕了他。
大家都開始懷疑她心理不正常,于是,談及她時,大都會想讓她去看一看心理醫生。可是畢竟不算是太過親密的朋友,她一向和我們保持距離,所以,這話也就沒人敢于提及。
后來,知道這件事的人多了,都知道她有這種愛好,于是,她身邊的朋友就漸漸少了。
時光越過越淡,年前,忽然聽說她交了新的男友,與她一樣,身份卑微,收入一般,家庭也一般。
只覺得那段時間,她仿佛有了動力一般,手上多了些明晃晃的銀飾,或是一枚極其普通的發卡。相遇或相聚時,問她,她總是笑笑,淡淡說一句,他給買的。
四個字,也不多說,蘊含的幸福,展露無遺。
女人的八卦又上來,我們都開始猜疑她這個男友的生命周期。有人說,與上一個男友比較,可能會短一些,因為這個遠不如那個。還有人說,或者比上一個會長一些,這類的女子,往往喜歡清淡一些的男人。
但誰也沒想到,她不離不棄,一年后,宣布了結婚的消息。
我們都吃了一驚,沒想到,有這樣怪癖的女人,竟然能堅守到最后。
終于還是忍不住,在她婚后的某個下午,偶然間坐在一起喝茶時,問到她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先是笑,后來經不住追問,說了原因。
其實盛宴時離去,并非她的怪,而是再美的盛宴,都有落幕之時,早些離去,多存些意猶未盡的快樂會更好。好友茶會時離去,是她發現有些話題已經開始偏離,而自己的話題剛剛說完,此時離去,多些回味,而避免了往下話不對題的尷尬,亦好。
那你上一個男友呢?有閨密迫不及待。
哦,那是因為,我發現他真的不適合我,他太浪漫,多金且多情,婚后難免會生出枝枝丫丫,枉費了他的心機與我的情感,不如華麗之時轉身離去。
我們都笑了。
說起現在的老公,她給了十六個字的評語:從容不迫,善待生活,溫和善良,平凡喜樂。所以,她才不離不棄。
這樣聰慧的女子。
那一刻,我們都自愧不如。有很多時候,我們拼命想把快樂發揮到極致,卻鮮有看到其中的瑕疵;我們追求相知,卻很少看到對方的不同;我們享用浪漫富足,卻很少考慮之后細水長流的瑣碎。
而她,卻看得清清楚楚,把快樂外面的東西剝落剔除,只剩下最有用的果核,然后細心地培養,以長出更多的快樂果實。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