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流的橋梁 中法友誼的使者

盛成，江蘇儀征人。這位世紀老人，有著傳奇的一生。他少年加入同盟會，經受過辛亥革命的洗禮，參加過“五四”運動，留法期間參與組建法國共產黨，回國后投身抗日救亡活動，是一位民主革命斗士和堅定的愛國者。他出生漢學世家，受過佛學浸潤，精通法文、英文，兼通德文、意大利文、希臘文、拉丁文和馬來文等多種文字，擔任過巴黎大學、北京大學、中山大學、臺灣大學等多所高校教授，用法文和中文創作和翻譯了多種文學和學術著作，是一位集作家、翻譯家、教育家和語言學家于一身的著名學者。他28歲時用法文創作的傳記文學著作《我的母親》，轟動法國文壇，被譯成英、德、日、西班牙等16種文字，風靡世界。由于盛成長期為中法文化交流和法文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1984年，法國政府授予其榮譽騎士軍團勛章。

積極投身民主革命和反帝愛國運動。盛成1899年2月6日出生于古城儀征天寧塔西側盛宅世德堂內。1910年，考入南京匯文學院。1911年，其兄盛白沙（辛亥革命烈士，孫中山先生的追隨者，被追授為海軍中將）加入同盟會，參與策動南京下關海軍起義活動，時在南京的盛成也經受了辛亥革命的洗禮。1912年，盛成考入南京鐵路學校，并加入同盟會。1914年初，轉入上海南洋路礦學校，夏天考入上海震旦大學預科，在此結識了徐悲鴻，成為莫逆之交。盛成曾隨兄拜見孫中山、韓恢，受到孫中山“讀書不忘革命，革命不忘讀書”的勉勵，在學校組織學生會，遭到法租界巡捕拘捕，學院創始人馬相伯出面保釋，才得以繼續學習。1917年，盛成震旦學院預科畢業，考入長辛店京漢鐵路車務見習所任職。1919年5月4日前夕，北京大學學生正在醞釀游行，反對巴黎和會簽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盛成聽到消息，滿懷愛國熱忱，與學生們一起游行示威，沖擊東交民巷，火燒趙家樓。隨后發起組織“長辛店鐵路工人救國10人團聯合會”，被推舉為會長，領導鐵路工人開展抵制日貨、罷工和支持京、津愛國學生的活動，在斗爭中結識了周恩來、劉清揚、郭隆真、許德珩等學生領袖，也認識了倡導勤工儉學的吳稚暉。吳稚暉鼓勵盛成出國留學，并為盛成等人向法華教育會寫推薦信。這年11月初，盛成作為長辛店工人代表到上海出席“全國各界聯合會”成立大會。在上海，他懷著探索救國之路的理想，為辦理出國手續和籌措留學費用奔走，得到黃興夫人徐宗漢的資助，終于實現了去法國勤工儉學的心愿。

遠渡重洋來到法蘭西勤工儉學。1919年11月22日，盛成從上海乘英輪“勒蘇斯”號赴法，開始了他長達10年的勤工儉學和中法文化傳播活動。1920年1月9日抵達巴黎，先入旺多姆中學補習法語、數學，一邊學習，一邊在木工廠做工。盛成初抵法國，正值風靡歐洲的超現實主義的“達達”運動（一種反唯理主義的文藝運動和思潮）中心轉移到了巴黎。自幼不滿現狀、思想激進的盛成，與運動一拍即合，投入“達達”狂潮，結識了畢加索、海明威等正在脫穎而出的世紀大師，還用法語寫成詩集《狂年吼》。1920年3月，加入法國社會黨，年底與黨內左派加香費昂沙等人從黨內分裂出來，參與創建了法國共產黨，并任蘭蓋道克省委書記。1920年12月28日，他按周恩來的來信，趕到里昂迎接到法國留學的周恩來、劉清揚、郭隆真、張若名等人。為了維護勤工儉學學生的合法權益，1920年，盛成擔任了“中國學生聯合會”主席，與趙世炎、李立三等人在巴黎組織勞動學會，次年，與周恩來、王若飛、趙世炎、李立三、蔡和森等一起發動勤工儉學學生進行“二二八”斗爭。1921年夏，盛成入法國南部蒙彼利埃高等農業專門學校蠶桑專業讀書，同時在附近農場做工，1922年春，到意大利皇家巴都大學繼續進修蠶桑專業。一年后，獲得高等蠶業優異結業證書，又返回法國入蒙彼利埃繼續深造，1927年獲得高等理科碩士學位。

法文小說《我的母親》問世，轟動國際文壇。1928年，盛成應聘到巴黎大學中國文學院擔任主講，講授《易經》、《中國科學》等課程。他主講的《易經》開篇第一課“引言”的主題就是“天下殊途同歸”。由此，盛成領悟到東西方思想相通，“人類是一體，人道無二用”的至理。1928年6月，盛成用法文創作的傳記體長篇小說《我的母親》（巴黎亞丁階出版社，共印行16版）問世。《我的母親》是一部文風質樸、情真意切，充滿民族特色和地方風情的傳記文學，作者娓娓講述了一個舊式家庭的故事，通過一位普通中國婦女勤勞、抗爭、謙遜、樸實的一生，向世人展示了中國自鴉片戰爭以來半個世紀的歷史畫卷的冊頁。有“法國20世紀雨果”美譽的詩人保羅·瓦萊里為小說撰寫了萬言長序，推崇備至。此書問世后，羅曼·羅蘭、蕭伯納、梅特林、紀德、居里夫人、羅素等均給予高度評價，稍后被譯成英、德、意、日、西班牙、荷蘭、希伯來等16種文字，遍傳歐、美、亞、非許多國家。全世界幾十家報紙用20多種文字評價、贊頌這部作品。一時間《我的母親》成了世界暢銷書，盛成成了引人注目的作家，在法國乃至歐洲形成了一個以盛成和《我的母親》為中心的“中國熱”。盛成很快加入法國作家協會，《我的母親》部分章節被收入法國中小學課本。法國大學文科必讀書的“世界名著”一欄中，《我的母親》迄今仍然在列。在“五四”以來的中國新文學史上，以一部作品而名揚全球的，盛成大概是第一人。1929年，《我的母親》續集《我的母親和我》出版（又名《中國革命中之母子》）問世，第一本法文詩集《秋心美人》出版。《我的母親》是東西方文化結合的一件瑰寶，是中法文化交流的一座豐碑，盛成也在1930年被編入《世界名人錄》。

返回故鄉任教于國內多所名牌大學。1930年10月，盛成乘“太威爾”號客輪經香港抵達上海。到上海后，盛成先后訪問馬相伯、章太炎和蔡元培先生。蔡元培以“中國筆會”的名義在滄州別墅舉行歡迎會，向盛成介紹了到會的楊杏佛、胡適、徐志摩、林語堂、郁達夫、沈從文等文化界知名人士。1931年，盛成經蔡元培推薦，任北京大學法語教授，講授法文詩、法文小說、法國文學史等課程。1931年8月，盛成的《海外工讀十年紀實》出版，歐陽竟無題寫書名，徐悲鴻設計封面。1935年，任中華書局編輯，從事寫作與翻譯。7月，出版中文版《我的母親》，該書卷首刊有徐悲鴻繪制的盛母像和章太炎所題“盛母郭太夫人”篆書。1937年7月，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盛成輾轉于廣西、廣東、長春、蘭州等地，先后任教于廣西大學、中山大學、蘭州大學等國內知名學府。1947年冬，盛成應邀攜妻與5個子女赴臺灣大學任教，豈知一去就被困在孤島18年之久。臺灣是蔣介石政權最后一個據點，控制很嚴，盛成被視為危險的左傾人物。1953年，因拒絕歸隊（重新加入國民黨），被視為“異己分子”而被臺灣大學解聘。無書可教的他，致力于中西文化交流和學術研究，將法蘭西學院院士瓦萊里的代表詩作《海上故園》譯成中文，寫成研究專著《但丁》和大量研究西方特別是法國文學的論文，出版兩輯散文隨筆集《巴黎憶語》；完成長篇論著《唐代美術》和《溫庭筠研究》、《論語北辰考》等。1964年，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之約，將長篇小說《老殘游記》譯成法文，在巴黎出版。

重返法國繼續進行中法文化傳播活動。1966年3月，盛成再次回到闊別30多年的第二故鄉—法國。這時他的法語已經跟不上發生了很大變化的新語言。年已67歲的盛成，仍然像當年勤工儉學一樣，離開巴黎，到法國南部亞威農重新補習法語。他到處跑，到處聽，到處看，有時一天要記100個以上生詞。經過兩年多的努力，當他回到巴黎向瓦萊里夫人呈上剛寫的一首詩時，夫人稱贊說：“你的法語又可以了。”此后10年，盛成一直在巴黎進行文化傳播活動。他以舊中國“私塾“的形式辦講授班，講授《易經》，每期都有10余位各國的學生聽講。如此連續9年之久。他的崇拜者、研究者還組織“盛成之友會”，每周聚會，請盛成主講。盛成的文澤不僅局限文人圈子，他的現代詩文風靡法國。1975年和1977年，法國文化電臺特邀他分別作中國“五四”和辛亥革命專題廣播，磁帶由法國文協發行，有的還作為法國中小學語法教材內容。

榮獲法國政府頒發榮譽騎士軍團勛章。1978年10月10日，盛成在夫人和兒女陪同下，經由香港，返回祖國。他興奮異常，賦詩感懷：誓死不做洋奴，畢生沒入外籍。而今老來歸國，我向同胞學習。盛成回大陸后，受到了黨和政府的親切關懷。1979年，由廖承志安排，任北京語言學院（今北京語言大學）法語一級教授。回國后，盛成先生出版了法文詩集《老觚新釀集》、《我的母親》（中文版）、《海外工讀十年紀實》、回憶錄《舊世新書》和散文集《東南西北中》，以及語言研究方面的著作。由于他長期以來對中法文化交流和法語作出的重要貢獻，1984年，法國政府授予盛成榮譽騎士軍團勛章。1985年3月14日，法國大使夏爾·馬樂先生代表密特朗總統在大使官邸向盛成頒發了法國最高榮譽勛章—榮譽騎士軍團勛章。馬樂大使代表法國政府和人民對盛成作出崇高評價：您是使用法語寫作的唯一的中國作家。我想特別指出保羅·瓦萊里作序的《我的母親》。從1929年到1979年，作為詩人的您，對我們語言的眷戀長達半個世紀之久。

1987年夏天，法國國家電視臺派出攝制組專程來華拍攝《盛成》專題電視片。此片在法國電視臺播出后，法國各大報紙均作了報道，反響強烈。1990年，法國久負盛名的《水星》雜志社出版了法國學者尼克·蘇晶諾撰寫的《他們的生平經驗可作后代楷模及下世紀的訓示》一書，作者從世界范圍內精心挑選了12位尚健在的著名老人，予以介紹和評析，盛成排在第二位。

葉落歸根，長眠于慈祥母親的懷抱。1996年12月16日，盛成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8歲。在盛成教授的遺體告別儀式上，法國使館敬獻的碩大花籃用鮮花組成了法蘭西國旗圖案，挽聯為“中法友誼的開拓者盛成先生”。法蘭西共和國總統唁電盛贊盛成“創立了中國與法國的現代關系”，并以個人和全體法國人民的名義，表示最沉痛的哀悼。1997年1月15日，按照盛成的遺愿，儀征市人民政府葬盛成于青山盛氏墓地。這位終身顛沛流離的世紀老人，終于走完了人生旅途，埋骨青山，靜靜地躺在他深深摯愛的母親的懷抱。2003年，為永久紀念盛成，儀征市人民政府撥專款修建了盛成廣場。廣場主入口處鐫刻著全國人大常委會原副委員長、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教授題寫的“盛成廣場”四個大字。廣場中央豎立著由當代著名雕塑家吳為山教授創作的盛成銅質雕像。雕像西側敞開的歷史書卷上，銘刻著盛成對祖國之愛、故鄉之情的《我的母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