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惠到現在都搞不明白,為何她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追求季凌上,可5年過去了,竟還是沒有得著他的心。
季凌是那一屆迎新會的組織者之一,比安惠高兩屆。在幾乎所有的師兄都找新入學的師妹搭訕時,季凌只是專注地在調整著他的鏡頭。這個一身行頭冷峻低調的男生,一看就是那種家世背景優越、自小對物質已經蠻不在乎的人物。安惠的父親也玩過攝影,所以她有眼力,一眼看去,季凌手上的三個鏡頭沒有一個低于一萬元。
兩天后,校園網上貼出了迎新會的所有照片。安惠吃驚地看到,季凌竟抓拍到了那么多動人的瞬間,把那場各懷心事的迎新會拍得不同流俗。安惠的四張照片,更是各顯神采。有一張,季凌竟拍到了她在熱鬧場合中浮上心頭的孤僻感,那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氣質。在此之前,只有最懂安惠的閨蜜這樣說過她:“別看你很隨和,其實你很固執。只要是你認準的事,你就會孤注一擲地干下去?!?/p>
安惠在季凌的鏡頭里,看到了一個完完全全的知己,或者,是她自認為找到了知己。大學四年,安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追求季凌上。
其實,季凌的性格比較孤僻,除了業余時間打籃球、玩攝影,一向獨來獨往。安惠在念完大一時改新聞學專業為經濟管理專業,費盡心機終于和季凌分在同一個系,從早到晚制造“偶遇”的機會。為了與季凌有共同語言,她不但跟父親請教攝影技巧,還在網上找了省青年籃球隊的隊員私下做籃球教練,接受了正規的訓練,投籃、運球、搶籃板……基本上能打“女籃5號”了,甚至連籃球裁判的基本常識都學了個門兒清。
對于安惠的超常付出,所有的同學都看在眼里,只有季凌仍是一副不緊不慢、對什么都蠻不在乎的樣子。他并不否認安惠的女友身份,但顯然沒把她的付出當回事。舉個例子,每過一段時間,他都會不打招呼地失蹤幾日。安惠只有看到他更新的博客,才知道他又去了哪個山旮旯里拍日出或云海了。
安惠對自己的選擇產生過懷疑嗎?產生過,但付出越多,她越是像被套牢的股市散戶一樣,越舍不得割肉離開,總想著有朝一日天道酬勤,老天會給她一個好回報。
季凌是本地人,畢業后宅在家里,當自由攝影師,偶爾也幫忙打理家族產業。安惠本已考上復旦大學的研究生,但為了和季凌在一起,她放棄了讀研機會,改考本地公務員,還算運氣好,成為區里一個部門的辦事員。雖然那不過是一只死氣沉沉的鐵飯碗,但安惠顯然很滿意,她可不想忍受異地戀的煎熬。
季凌對安惠這種步步為營的逼迫,表現出了煩燥。安惠追得越緊,季凌越是生出脫逃之念。你得承認,有種男人天生是精神上的浪子,也許35歲之后才能倦鳥思歸,而在他二十四、五歲的時候,他既不喜歡麥芽糖一樣粘牙的戀愛過程,也不喜歡緊隨而來的庸常家庭生活。
在安惠興沖沖地談及對未來的孩子該怎樣早教,甚至買何處的婚房才對孩子將來的擇校有利時,季凌猛地站起身來:“說這些太早了吧?忘了告訴你,這些天我一直在惡補英語準備出國,反正我爸媽還年輕,還沒到要找接班人的時候。我想去紐約讀電影專業,那才是我的一個夢。咱倆的大方向根本不一樣,何必糊在一起耽誤了彼此,還是早些分手吧?!?/p>
安惠哪里肯死心,念了十幾年書,讓她念出一種執念來——凡事只要肯努力,沒有拿不到的好成績;要是你沒有拿到好成績,那是努力得還不夠。
為了打滅季凌成為下一個李安的幻夢,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安惠每天中午給他送去親手做的愛心午餐和養生湯,在季凌一再拒絕的情況下依然賊兮兮地跟在他身后。但這一回,季凌是鐵了心要和安惠分手,連手機號和QQ號都換了。每次離開父母的公司時,他總會讓人先偵察一下前后門都沒有安惠圍追堵截的蹤影,才肯走。
安惠幾次撲空,終于撐不住,在雨中號啕大哭。
其實,安惠是患了許多從小一帆風順的優等生特有的毛病:堅信在愛情上,也會天道酬勤。
細想一下,就會明白,愛情又不是讀書考試,你起早貪黑,你一心一意,你頭懸梁錐刺骨地惦記著他的冷暖饑飽,你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你討好他和他周圍所有的人,你在每一個細節上都無懈可擊,你癡情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能換到他的回心轉意么?不一定。
20年前,明白人亦舒就說過:“當一個男人不愛你時,你笑是錯,哭是錯;辯白是錯,乞求是錯;活著是錯,死了還是錯?!?/p>
當真愛來臨時,花三五成的力推動它,就能順風順水,乘風破浪;若花十成的力尚不能推動,那船就是擱淺的擺設,想渡海去彼岸,你干嘛不換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