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革能將沉睡的力量喚醒。28歲的里貝里說,他變得比以前更好,在場上懂得收放自如。這種心智的成熟,能助他帶領法國隊走出低谷么?需要改變的不只是個人,還有俱樂部。在這個花錢不一定能解決問題的年代,葡萄牙波爾圖FC的模式值得所有球會借鑒,尤其是中小球會。

Q:據說你第一次和妻子旅行,是2004年梅斯俱樂部為你提供的……
A:去了突尼斯。那是我和老婆第一次離開布洛涅省,出去旅行。酒店不錯,過得很好……從那個時期開始,我的生活改變了。從跟梅斯簽約開始,我過上了以前不敢想象的生活。漂亮的公寓、不錯的街區,一切都那么新鮮……
Q:那僅僅是8年前的事,不覺得過得太快了么?
A:太瘋了!太不同凡響了,那么多事情同時發生,恍如昨日。在梅斯的3個月,我大爆發。幾個月之后,我就進入了法國青年隊……我當時20歲,還一無所有,身上一分錢沒有,只有足球鞋。那種日子也很幸福,只是在買球鞋時,得好好攢錢。
Q:至于么?
A:必須的。我跟你講,我和耐克簽下第一份合同時,大包裹直接寄到我家里……我瘋了!像孩子一樣。每次打開包裹,我都覺得自己中大獎了。我開始貼補家用了,成為了施主。這種感覺也很棒。坦白說,我永遠忘不了收到的第一個包裹。我和老婆把包裹拆開,面面相覷,不敢相信。我們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Q:你們很快習慣了吧……
A:沒有,這依然對我有沖擊力。只不過,我覺得自己配得上了。
Q:盡管后來有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A:我和老婆、家人有過苦日子,我自己也熬過。但重要的是,我們依然做自己。我們依然很簡單,我和老婆都沒有昏頭。現在我們賺大錢、住豪宅、開靚車了,但我們沒有改變。
Q:金錢和名氣沒有改變你?
A:處于我的位置,有很多人變化了。我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我是個街頭小子。在2010年的那些丑聞之前,我也經歷過艱難時刻。小時候,我就跟父親一起干活,我知道沒錢是什么滋味。2002到2003年,我在Ales踢球,我帶著支票去銀行,覺得自己熬出來了,卻發現是空頭支票……每次遭遇挫折,諸事不順,我就想起那些場景。我永志不忘。這些苦難,是我的力量。
Q:哪種日子更難?窮日子,還是2010年那種麻煩,在你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的時候?
A:不太一樣。因為窮日子雖然艱難,但我有信念,精神壓力不大。當你是月光族時,你總還知道該做什么。但2010年,我走不出來,不知道怎樣解決問題。我有名氣了,稍微犯點錯誤,就眾人皆知,我就得付出代價。這是最艱難的:沒有犯錯的權利。2010年,我覺得都無法做自己的。即便是最簡單的事情,現在我去外面吃飯,都得很注意怎么吃、怎么說……在街上也是一樣,我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被抓拍。一直都不能放松,出門就有壓力。最方便的還是宅在家里。
Q:當壓力壓倒你時,你會做什么?
A:鴕鳥政策。現在我有經驗了,長大了,就不那么難受了。以前,最微小的一句批評就讓我難受。現在,我置若罔聞。往前走,等過去就好了。
Q:即便是體育之外的那些麻煩?
A:嗯。我不幸,我老婆也不幸,我埋怨自己……我當過大傻瓜,我讓老婆痛苦了——我孩子的媽媽,痛苦了。我們在一起13年了,一起經歷了苦難。因為一件蠢事,我差點毀掉了一切,我讓她傷心了。我自己照照鏡子,很恥辱。但最終……
Q:最終什么?
A:最受傷的那個人,她依然愛我。那些不了解我的人,很多卻把我往泥里踩,我根本不欠他們什么。我不是第一個犯這種錯誤的人。所有人都在談我,好像是我發明的一樣。我不是找借口,但那件事不應該甚囂塵上,歸根結底是私事。
Q:你是公眾人物,司法還介入了,這就不是私事了……
A:反正現在我不想談了,每談一次,我老婆就傷心一次。我并非不敢面對,而是你想讓我說什么呢?我也不想請求公眾原諒我。
Q:為什么呢?
A:我在世界杯上表現平庸,人們可以就此罵我,但不能因為其它的事情。在南非,人們指責我與古爾屈夫鬧別扭。這是假的,我們倆中間從未有問題。我從未和別人紅過臉,從不想故意傷害別人。足球中經常有挫折,但我從不鬧事。討論戰術,可以,但不會針對個人……還有一件事情,有些名人支持我,在我被墻倒眾人推時,他們有勇氣支持我。他們明白我的遭遇是不公平的……
Q:為什么是不公平的?
A:我覺得人們對我很不友好,幸災樂禍,我很不理解。有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害了成千上萬人,實際上根本不是。我覺得這很不公平。人們想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有時甚至在懷疑……
Q:懷疑什么?
A:所有人都在講述里貝里的生活,要把他干掉,而不是去看看國家內的各種問題。與人們平時說的不同,我不是白癡。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我是靶子,人們只揪住我的問題不放,其它的一概不看。我不是政治專家,但我知道有些人很狡猾的,可以擺脫注意力,而讓人們只盯著我看。
Q:你皈依了伊斯蘭教,有人說在法國隊內部,存在因為宗教或來源地區區分開的小團體……
A:宗教信仰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是私事。我選擇我最認可的宗教,我的宗教讓我自己更出色。這是我和真主之間的事情。而且我發誓法國隊內部沒有小團體。

Q:2006年世界杯,打入決賽,你也成為了快樂的法國隊象征?4年之后,你成為了靶子……
A:很奇怪,不是么?2006年世界杯,真的是另一個世界。我是最幸福的人。直到現在,我還會看那時的錄像,希望能再有那樣的時光。球隊的氣氛,與公眾的關系都太棒了……人們愛我,我也愛大家,包括那些我不認識的。還有我的家人,開車10個小時,在車里睡覺,就為來看我踢球。
Q:2月29日,法國2比1擊敗了德國,是否幫助你重新獲取人氣?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
A:是的,我感覺到某種事情發生了。希望是正面的,一切能回到過去。


Q:但你肯定已經變了……
A:是的,我變了。我少了些天真,少了些任性。我更能抵御別人,但這并非自然的。說到底,這不是真我,但我沒有選擇。之前,我依靠本能行事,先給出信任,再看發生了什么。過去,人們都很正常,很美好,我努力討大家喜歡。我不算計,不控制。現在,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那樣了。
Q:你也不是以前那個球員了?
A:我28歲了,肌肉量增加了。或許隨著年齡的增長,活力減退了,但我用智慧和力量彌補。
Q:我們還能看到偉大的里貝里么?
A:目前我還不錯。與2006年時相比,我變了;但不比那時差,甚至更好一些。我在門前更具有決定力了。我知道在場上何時安靜,何時加速。我不像以前那樣容易激動了,在對決時,更加結實。
Q:怎樣能把你在拜仁的成功移植到法國隊?
A:不要再給我壓力了。我也想過快刀斬亂麻,急于表現自己,急于求成。但我應該多點耐心,一切取決于頭腦。我和布蘭克聊過了,他也讓我一步步來,不要有太多壓力。我明白了,進球和助攻都要一個個來。
Q:你還想成為法國隊隊長?
A:不,不。原來說想當隊長,只是想表明法國隊對我非常重要。過去了,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踢球。這也是我要做的。
Q:你似乎已經處于順風中了……
A:是的,朝著正確的方向前行了。在拜仁,我與教練和球迷的關系都好轉了。我再度爆發,人們沖我笑,拍我的背。對我來說,感受到這些非常重要,我會為此付出全力。在球場上我拼了,在場下我也不拒絕任何一個簽名或合影要求。我不作弊,這里的人們都明白。這也是他們為何喜歡我、永不拋棄我。
Q:你的生活和你的臉有些像:微笑和傷疤……
A:瘋了!我的傷疤可沒讓我少吃苦。小時候,我因為這些傷疤經歷了太多事情。這個傷疤塑造了我,給了我性格和力量。沒有它,我只是個普通男人。我為我的經歷自豪,這并不容易。是的,我為自己驕傲和幸福。我愛自己的臉,我愛自己的生活。
FRANCK RIBERY
里貝里承認了自己的過錯和遺憾,如今則在幸福和愛中奮力前進。
他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說會遲到10分鐘,我們借此多享受了一會拜仁宏大的訓練中心的陽光。里貝里最后一個從更衣室走出來,簽了幾個名,然后招呼我們去俱樂部餐廳。他認真對待每一個問題,沒有任何疏漏。他不滿足于僅僅說出第一反應,而是認真思考,說出點有內涵的東西。這個家伙很友善,很敏感,與他在媒體上的慣常形象差著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