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說冬天追女孩成功率很高,因為她們在冬天都渴望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我知道,他想追的人是孫藝芝。
我的心臟開始變得滾燙
孫藝芝是我的朋友,我想找個人來合租分擔房費,她便介紹了杜衡來。第一次見面他穿著一件加菲貓的公仔服,大大的頭罩只露出兩只眼睛來。他說很抱歉才下班來不及換衣服,他又說可不可以先讓我進去上個衛生間?隔著鐵門我遲疑了半分鐘,終于打開門來。他又讓我幫他拉開后背的拉鏈,然后從肥厚的衣服里鉆了出來。
他幾乎迫不及待地沖進了衛生間,再出來的時候,清俊的臉微微地有些窘。頭發濡濕地貼在腦門上,瘦高挺拔的個子,穿著一件棉套衫。他自顧自地從荷包里掏出身份證給我看,他說你看我明天就搬過去合適不?他的出場太快太具有戲劇性,我想我沒有理由拒絕。
杜衡在設計公司做制版員,周末在公園里扮貓學狗假裝圣誕老人賺點外快,一個星期還有三個晚上會去24小時超市兼職夜班。他是從小縣城里來的,沒有背景沒有貴人相助只得靠自己的一雙手營營役役。他努力、積極、踏實、能吃苦,他身上總洋溢著一種蓬勃向上的氣息,連帶著我也被感染了。
杜衡搬來以后,把房間里壞掉的插座門閂水管燈泡等等修的修換的換,還幫我把床挪了挪位置,說這樣白天的時候就能曬到暖暖的太陽了。我的心里真的暖暖的,為了答謝我做了幾個小菜請他吃,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話題就說到了孫藝芝。孫藝芝是那種細瓷娃娃一樣的女生,聲音嬌嬌滴滴,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當然,她家境很好,她是他的上司,并且整家公司都是她爸的。
吃到一半的時候,杜衡說菜涼了我拿進去熱熱。他系著圍裙的樣子又帥又迷人,回轉身對倚著廚房門的我笑笑時,我的心開始變得滾燙。
我想我對杜衡的感情,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我們都是被細節打動的女生
有天杜衡拿了雙手套來問我好不好看,我以為他是送我的,熱切地點頭。沒想到他笑了笑說,那就好,希望孫藝芝也會喜歡。我的心黯然了一下,我說杜衡其實你不用送她手套,有了手套你還怎么去暖他的手?他拍了拍大腿,恍然地說,張小青,你說得太對了。
后來杜衡常常來問我,儼然我就是他的戀愛顧問。我說像孫藝芝那樣驕傲的女生并不需要用物質去打動她,打動她的是細節。我想說的是,其實所有的女生都是被細節給打動的,當他往我杯子里加熱水的時候;當他把我壞掉的眼鏡修好的時候;當他在廚房里為我熱牛奶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被杜衡打動的。
杜衡就是那種細膩溫潤的男子,他不需要我告訴他怎么做,因為那些細枝末節的好是發自內心的。
我約了孫藝芝一起去唱歌,孫藝芝是個麥霸,但她唱歌并不好聽,而在她唱不上去或者走調的時候,杜衡就會在旁邊給她做合音;我約了孫藝芝去打電玩,她最喜歡玩那個投籃的游戲,但每次成績都稀爛,杜衡會在旁邊幫她投籃,幾乎是百發百中;我約了孫藝芝去看電影,散場的時候人很多,杜衡會走到我們的前面為我們留出空間來;我約了孫藝芝去吃燒烤,韭菜上來的時候,杜衡會記得為我們加一些醋……
其實我不想約孫藝芝,我只是沒有一個理由能約杜衡。我們每天生活在一起,但我們除了禮貌客氣,就是禮貌客氣。有天,我們三個人走在暈黃的路燈下時,我稍稍地慢了一步,而前面的兩個人竟然都沒有察覺。他們肩膀并著肩膀,走得那樣妥帖安好。我的影子在他們的影子后,顯得孤孤零零。
從西伯利亞吹來的風在這個城市肆虐,我坐著公交車回家的時候,看著那些光禿禿的枝丫,看著水泥一樣凍住的街景,會覺得心里有著難以言表的憂傷。
嫉妒是愛情的徒刑
這座城市開始下雪的時候,孫藝芝感冒了,咳嗽和低燒。杜衡在屋子里熬中藥,三碗水煎成一碗藥,他第二天再帶去給她。我從廚房的門口經過一次又一次,我努力地想用咳嗽引起他的注意,但看著他專注的目光時,所有的想法都被鎖在嗓子里。
孫藝芝問我,杜衡到底是看上她的人還是看上她的錢?她說公司里的人都在傳像杜衡這樣小城市出來的男人就想少奮斗十年二十年。我說得有些模棱兩可,我說其實我也不太了解杜衡這個人,只是覺得他做那么多工作仿佛很需要錢。
我知道我是嫉妒。我嫉妒孫藝芝,嫉妒她不僅有錢還有個人這樣溫暖地對著她。如果她還在想這個人是喜歡她還是喜歡她的錢,那她就不配得這個人愛。對,我覺得我做得沒有錯。
夜里杜衡下班回來的時候,我給他準備了宵夜。他笑了笑說,張小青你真是個好人,以后誰娶了你都會很幸福。我的手靜靜地蜷起來,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我一次也沒有對杜衡表白過,卻好像已經被他拒絕了一百次。
孫藝芝終于接受了杜衡,她跟我說那天她在辦公室里被高跟鞋崴了腳,公司里那些對她蠢蠢欲動的男人都在關心她,但只有杜衡幫她把鞋子脫了,給她揉腳。她說算了,不管他是愛我的人還是愛我的錢,我都愛他。
我笑了笑,對孫藝芝說我要去衛生間。我的手撐在洗漱臺上,看著鏡子里自己普通的樣貌,簡單的眉眼,悲從中來,痛哭了一場。我比不上孫藝芝,她如魚得水,而我暗淡無光。我只是小公司的小文員,即使我很努力很努力,我也只能在這社會的底層蠕生。
每個人都有一個死角
孫藝芝常常來我們的出租屋,以前她是來找我,現在她是來找杜衡。杜衡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他們就只能在有限的時間里卿卿我我。在隔壁房間的我揣測著他們在做什么,擁抱?親吻?每次這樣想的時候,我就覺得有棉花堵在心口,悶悶地怎么也吐不出來,緩不過來。
但他們也像所有的戀人那樣會爭吵會鬧矛盾,孫藝芝是那種自恃甚高的女生,她要求她的男友絕對的服從。她希望杜衡能辭掉兼職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他;她希望他能去報進修班而不是一直都只做制版員;她希望過年的時候他留在她家過,那么遠的老家何必如此奔波?
杜衡跟我抱怨,孫藝芝個性根本不獨立,她總是隨時隨地地給他打電話,讓他夜里根本睡不好,他說孫藝芝很要強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也要求他做到最好。
我淡淡地笑,說她本來就是公主一樣的女生,你要讓著她。我在冷水里給杜衡洗衣服,在廚房里給他做小菜,或者長時間地煲湯。我儼然像個女主人一樣地料理著他的生活,看他和孫藝芝為瑣碎的小事爭吵起來。杜衡會說,孫藝芝你為什么不能像張小青一樣溫柔?
孫藝芝霍然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她說你憑什么要求我?你這樣一無所有的男人能找到我是你的福氣,你還想怎樣?!杜衡的臉色變得灰敗,而孫藝芝則摔門而出。
他們冷戰的時候,我就越發安靜溫順地為杜衡做更多的事。我在杜衡的眼里看到感激和感動,但有天他跟我說,他打算搬走了。我知道這是孫藝芝的要求,她不能允許自己的男友跟別的女人合租,即使我在她眼里根本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杜衡還沒有搬家的時候,他跟孫藝芝分手了。因為孫藝芝跟朋友去公園時,杜衡穿著公仔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只是想跟她打個招呼,但她卻覺得他很讓她丟臉。他們吵架的時候,孫藝芝提了分手。
春寒那天下了好大一場雪,杜衡在雪地里走來走去,我順著他的腳印踩下去,每一步都莊嚴無比。低著頭的時候,杜衡一轉身撞住了我,那么近的距離,他攬住了我,他說張小青也許你才是最適合我的女生。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死角,怎么也走不出來,而杜衡就是我那個死角。
我們三個人總有一個要退場
也許我應該感謝命運給我了這樣的轉機,但事實上是我離間了他們。我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爭吵,冷戰,我用我的安靜溫順來襯托出張小青的乖戾和無理取鬧。
沒有男人不喜歡溫柔的女生,杜衡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他要搬家不僅僅是因為孫藝芝的要求。我什么都沒有,但我可以給他全部的好,拼盡全力,而孫藝芝卻只知道索取。這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區別,我想我可以給杜衡幸福。
沒想到驕傲如孫藝芝,明明是她提的分手想要復合的卻也是她。她來我們的出租屋敲門,她說杜衡我錯了我改,我什么都聽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那個時候我正跟杜衡坐在餐桌的兩邊,我往他碗里夾菜,我說杜衡多吃一點,你看你都瘦了。杜衡遲疑了又遲疑,我知道他的內心有多糾葛有多矛盾,他才接受了我,如果前女友一回來他就把我蹬掉那他也太不是個男人了!還有,那天晚上我們住在了一起,是我主動的。我怕夜長夢多,我想要牢牢地抓住杜衡,而他也是一個肯負責任的男人,所以我把自己交付給了他。
杜衡笑著揉了揉我的發,他說張小青你愿意跟我回老家嗎?我們開個小店簡簡單單地過日子。我說好,不管去哪里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門外的孫藝芝還在哭喊,她在外面坐了整晚,而我知道杜衡在臥室里抽了一整夜的煙。他是一個好男人,他值得我跟孫藝芝都來愛。也許孫藝芝終于相信了,杜衡不愛她的錢,從來都不。
我們三個人總有一個人要退場,想了想,那還是我吧。其實那時候杜衡已經買好了回家鄉的票,只要我愿意我們就可以永遠地在一起。可是然后呢?他對我只有責任,沒有更多的愛戀,我想就沖著他愿意負責我就該還他一個自由。
我趁他不在的時候搬了家換了電話辭了工作。那個時候冬天過去了,整個城市都是繁花什錦,蔥蔥郁郁。拖著沉沉的行李時,我在想,在下一個冬天來臨的時候也許會有個人愿意追我,像追孫藝芝那樣,認真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