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學輝的長篇小說《末代緊皮手》寫末代緊皮手余土地與兩位女性王秋艷、何菊花的情感糾葛,表現出明顯的菲勒斯中心主義傾向,本文試圖從男性生殖力的崇拜和女性形象兩個方面來闡述這個問題。
關鍵詞:生殖崇拜 女性形象
李學輝的長篇小說《末代緊皮手》(原載《芳草》2010年第2期)敘述了巴子營的末代“緊皮手”余土地從解放前一直到“文革”結生束數十年的命運沉浮。“緊皮手”是甘肅涼州地方民俗中類似于活土地的角色,他是土地爺的替身,管轄著巴子營的風調雨順。這是一個承載著中國農民與土地夢想的故事,在小說的開頭,作者就動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描繪末代“緊皮手”的選舉儀式,對激水、拍皮、入廟、挨鞭、改名等進行了翔實而生動的描摹,每一個環節都有一整套的禮儀、禁忌和講究,整個過程充滿了莊嚴感和神圣感,表達著中國農民對土地的敬畏之情和深深的依賴關系。
這篇小說自發表以來,好評如潮,“《末代緊皮手》是甘肅文學創作的又一高峰,是甘肅長篇小說的一大突破,是西部文學的重要收獲,為當代中國文學貢獻了一個新的文學形象——余土地。僅將《末代緊皮手》的出版,當成是西部文學的重要收獲是不夠的,應當放在當代文學這一大背景下來慎重對待。毫無疑問,《末代緊皮手》是近年來中國長篇小說的代表性作品。”,“《末代緊皮手》的整體藝術成就之高,是讀過便知的,僅從幾個小的層面上,即可獲得這種印象——”。關于這篇小說的研究性文章也很多,如《從死亡意象看<末代緊皮手>》中恒常與無常的鄉村世界》,《當敬畏喪失之后——評長篇小說<末代緊皮手>》,《重建鄉土中國:讀<末代緊皮手>》(文學教育(上)2011年12期)。這些評論從語言風格,人物形象,風土人情等多個方面對這部小說進行分析,但是我讀這篇小說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文章中的菲勒斯中心主義,下面就從男性生殖器崇拜和女性形象兩個方面闡述文章的菲勒斯中心主義傾向。
一、對男性生殖器的崇拜
小說主人公余土地是半人半神式特殊的人物,用巴子營頭頭何三的話說是“土地爺是廟里的,緊皮手是人間”,緊皮手是土地爺在人間的一個活的象征物,受人供養,但是不能洗澡不能沾女人。在余土地成為緊皮手之時,陳二等人就對他終身不能沾女人這一點表示不盡的惋惜和遺憾,“不沾女人不洗澡,那土地爺不難受死”,“可惜了這物件”。
對男性生殖器的崇拜還表現在繁瑣的緊皮儀式中,“緊皮”前的第一個儀式是“撮土”,就是把需要“緊皮”的360塊地皮上的土,各撮一點積在一起,捏成泥棒棒,安在上土地廟供奉的泥塑土地爺的襠里。土地是他們的命脈,村人將地里的土集中在一起做成男性生殖器安在土地爺的襠里,即使在新中國成立之后,巴子營人陰奉陽違進行緊皮儀式的時候也不例外,即使在農業學大寨的時候,何菊花也偷偷地捏了一個泥棒棒塞進麥地里。他們將生殖器神化,使他們的土地成為土地爺身體的一部分,對土地的敬畏與生殖器的崇拜結合在一起。對“陽物”這個專屬于男性的生殖器的崇拜還表現在村民祖祖輩輩生男孩的希冀。“結了婚還沒有兒女的漢子們,把早已備好的盛水的東西掏出來,爭先舀著水。他們舀好水,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給自己的老婆喝。據說,誰的老婆第一個喝到水,頭胎絕對是個男孩。”大隊書記諷刺文書:要不是巴子營每年給土地緊皮,你能生三個男孩?中國傳統農耕社會需要男性大量勞動力,男孩越多越好,這也是生殖器崇拜的表現。在“請鞭”儀式上,供女人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儀式開始之后兩個女人就會爭搶象征男性生殖器的泥棒棒,巴子營人相信誰搶到誰家的香火就旺盛。這里生殖器已經是名譽和尊嚴的象征。不知是偶然還是命運的安排,在余土地第一次參加的請鞭儀式上,被供的就是何菊花和王秋艷,在他以后的一生中這兩個女人都與他息息相關。
余土地成為緊皮手后,他一生都謹守著不能沾女人的規矩,他也成了“半個廢人”,從“人”到“半神”過程也是他對性欲控制的過程,從一開始的想入非非到后來真正成為緊皮手之后主動約束,即使先后與何菊花和王艷秋同處一室多年也沒有壞了規矩,對緊皮手的倫理道德要求已經深入他的心中。為此何菊花還生了莫名其妙的病,縣里的醫生都看不好,專治疑難雜癥的王老八說出了病因:“公雞知道踩蛋,母貓還知道叫春呢,放著個瓷人般的姑娘讓她干晾著,她不得病才怪”,這暗示著女人不能離開男人,否則就要生怪病,在王老八開出的奇怪的“人參湯,雞血針”方子也看出一二,所謂“人參湯,雞血針”就是童子尿和公雞的血,這事中醫理論的以陽補陰吧。遠隔重洋的勞倫斯也表達過相似的觀念,在《查泰來夫人的情人》中,他對梅勒斯的陰莖極盡贊美之能事,講述查泰來夫人是如何借助于作者個人信仰的“陰莖的神秘”獲得拯救和重生。這篇小說也是這樣,何菊花鐘情于余土地,但是因為他緊皮手的身份,他們只能以兄妹相稱,長期的性壓力導致何菊花生了怪病,這從一個側面說明了男性生殖器的重要性。
何菊花和王秋艷這兩個巴子營最漂亮的女人都有意于余土地,她們既然得不到他的人,都借助于外物給自己一個念想,如果說緊皮是巴子營人的念想,象征陽物的“龍鞭”就是何菊花的念想,從她生病之后要求把龍鞭放進她的枕頭每天枕著睡,她就為龍鞭生,也為了守護龍鞭而死。王艷秋與余土地“新婚夜”她把何菊花的枕頭拿來,抖出一堆泥生殖器,“你緊了多少年皮,我們就收拾了多少年這些家伙,別的女人守著一個活的,我們兩個守著一堆泥的”,“你那物件是個閑物,我捏的這個是個念想”話語間表達了無盡的哀婉和無奈。
二、關于《末代緊皮手》中的女性形象
《末代緊皮手》中的有三個主要的女性形象,分別是何菊花、王秋艷和瞎眼老太太,都是命運悲苦的人。無論是勘破世事的瞎眼婆婆,還是貞烈的何菊花、潑辣的王秋艷,都充當了余土地的保護者、幫助者、精神戀人的角色,寄托了作者對女性的美好想象。但僅僅是相信而已,并不符合現實中生活中真實的女性形象,她們是男性作家筆下女性形象的兩個極端:要么是天真無知、美麗純潔而又具有奉獻精神的天使型形象,要么是復雜刁蠻、自私蠻橫的妖女型形象,在《末代緊皮手》中何菊花是前者,王秋艷帶有后者的形象特色。何菊花出于善良也出于少女的性意識的青春萌動,保護余土地免遭“殘害”,然后又不愿嫁人終身照顧余土地,所以也受到性壓抑的困擾,她為了保護全巴子營人的命根——龍鞭而死,其奉獻精神可歌可泣。王秋艷是另一位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其夫何立民為地下黨員,被反動派殺害后,是余土地冒著生命危險將身首異處的何立民偷回安葬。因此,王秋艷對余土地充滿了感恩,深深暗戀余土地。王秋艷是巴子營公認的“風騷且妖艷的女人”,未出場時在何三口中暗示她難纏、作風不正派,小說中這樣形容她:“這個女人平素像花瓶樣文靜,一搖,就會搖出點響聲來”。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袁主任是一方長官,受人敬仰,在巴子營,他唯一怕的人就是王秋艷,就像他說的對不要臉又不怕死的女人沒有辦法。不過對于余土地她是一心一意的,她把“棒槌”懸于門外,終身不嫁,并且在何菊花死后,接過照顧余土地的責任。她是男性眼里美麗的具有誘惑力的女人,是帶刺的玫瑰,讓男人又愛又恨。不管是天使型的女性還是妖女型的女性都不是現實生活中女性真實的生活狀態,只是在男性眼中虛化了的形象,男性把女性機械的一分為二,這兩種形象只存在于他們當想象,男性主觀的按照自己的意識形態塑造了形象,而不愿意或不屑于深思女性真實的想法和意志。
值得一提的現象是何菊花死后,木匠三爸破例給她做了個搟面杖,用來放在襠間,寓意下輩子轉世生個男人,“這就有了靈氣,但愿這搟面杖下輩子可以做個俅,長在何菊花身上,這樣她就能像模像樣活一回”。這里,女性性別被看成低于男性,今世不能成男人,死后也要轉世做男人,仿佛成為男人是所有女性的夢想,女性的性別價值被抹殺了。弗洛伊德有一個著名的理論是“陰莖妒忌”,女性生來是“被閹割”的,在兒童時期就發現沒有像男性那樣“優越對應物”因而感到妒忌,巴子營人也認為女性妒忌男性的生殖器,因而在死后要完成她們的心愿,把愿望寄予下輩子。這是可笑的愚昧,他們的觀點顯然是建立在這樣的假象之上的:即女性以自身為標準,衡量生殖器越大越好,認為自己處在優越的對立面,這顯然是不能成立的,男女兩性固然有生理上的區別,但是不能僅僅從生物學的角度界定誰優誰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