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鄰近性的轉喻觀

摘 要：認知語義學領域中的概念鄰近轉喻觀和空間鄰近轉喻觀是從不同的角度對轉喻進行的研究嗎，是從認知角度對傳統空間鄰近性轉喻觀的拓展。

關鍵詞：認知語義學 空間鄰近 轉喻 認知模型

認知語義學基于認知語言學的語言觀對轉喻作出了新的解釋，雖然還未有統一的轉喻定義，但目前為認知語義學界普遍接受的轉喻定義為：轉喻是同一個“域”（domain）或理想認知模型（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中的認知過程。在這一認知過程中，一個概念實體為另一概念實體提供心理通道。從這一定義可以看出，認知語義學家們不再把轉喻看作是簡單的傳統意義上的修辭格，他們把傳統研究中的轉喻基礎延展到空間鄰近性（spatial contiguity）。

1、空間鄰近性轉喻觀

結構主義語言學家Jakobson認為，轉喻基于相鄰的、可以替換對象間的鄰近性進行聯想。轉喻本質上是組合關系，即語言的橫向關系。結合Jakobson的轉喻觀，一些認知語義學家主要從組合段和原型兩個角度對轉喻的空間鄰近性研究進行拓展。

1.1組合段轉喻觀

Dirven認為，目前對轉喻的研究不應該只局限于認知域角度。借鑒Jakobson的轉喻觀，Dirven把轉喻看作組合段（syntagms）。他把轉喻分成三類：線性轉喻（linear metonymy）、連接性轉喻（conjunctive metonymy）、包含轉喻（inclusivemetonymy），并舉例對三者是否有“喻式意義”（figurativemeaning）進行了闡述。

線性轉喻等同于傳統語言學研究的轉喻，完全呈線性存在于短語和句子中，從認知的角度來看，線性轉喻可被描述為一種語言用法。Dirven認為，線性轉喻涉及指稱的變化而非意義的變化。例如，

(1)Different parts of the country don’t necessarily mean the same thing when they use the same word.

無論是轉喻用法還是非轉喻用法，different parts of the country可能會發生不同指稱變化，但并不會有意義的變化，各組成成分間在特定語境下的意義總和構成線性轉喻的意義。

連接性指不同成分排列形成并列結構。連接性轉喻能把所有彼此間有自然聯系的元素聯系在一起，但不具備轉喻式意義。例如，

(2)Tea was a large meal for the Wicksteeds.

tea一詞可以從最初指代中國的茶樹、茶葉延伸到大麻、下午茶。句中tea的詞義隨著社會文化環境的變化意義逐漸擴大。由此可見，連接性轉喻也是一種社會文化現象，tea一詞用來指代a large meal而獲得的不同轉喻意義是通過一些鄰近域（如“吃”、“喝”）被人們理解，剛開始喝茶時吃些糕點，逐漸發展到有些地方將其作為傍晚餐。

包含轉喻以一連串包含關系為基礎。被包含的元素可以獨立作用，但具有不同程度的喻式意義。例如，

(3)He has a good head on him.

He has a slow mind.

head，mind形成轉喻鏈（metonymic chain），用來指稱intelligence；同時，head又包括以上這些詞的詞義。

Dirven還對以上三種轉喻進行了區分，包含轉喻不同于連接性轉喻之處在于前者是包含關系而后者是并列關系。他引入了“域”這一概念對線性轉喻和包含轉喻進行區分。他認為，線性轉喻涉及同一個域，而包含轉喻則涉及同一個域中的兩個不同的次域。

Dirven還意識到從認知域研究轉喻的不足，他認為“域”這一術語本身需要澄清。雖然轉喻的主要功能是指稱，但并不能排除轉喻的比喻意義。根據概念與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距離遠近，Dirven提出了轉喻和隱喻連續體（continuum）概念，用來解釋轉喻過程中出現的不同程度比喻性這一現象。

Dirven的研究從空間鄰近性出發，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從認知域角度研究轉喻的補充，從語言的橫組合關系出發探討轉喻的概念化功能，但Dirven的論述也同時衍生了一些問題，如該如何制定衡量概念間距離遠近的標準問題，Dirven并未給出詳細的說明。

1.2原型理論轉喻觀

Lakoff曾探討了轉喻在他提出的理想化認知模型中的作用。他認為，原型效應只是表面現象，轉喻在原型效應中起著重要作用，是原型效應產生的主要源泉，并且有助于理解抽象范疇。也就是說，借助轉喻認知機制，對次范疇或范疇成員（部分）的理解可以有助于對抽象范疇（整體）的理解，這又說明了轉喻對原型理論的解釋力。

與Lakoff相反，PeirsmanGeeraerts運用原型理論，結合結構主義對轉喻的理解，根據大量典型的轉喻模式，從兩個實體間的關系出發，將轉喻描述為以鄰近關系為基礎的原型范疇（prototypical category）。PeirsmanGeeraerts認為，空間部分-整體的鄰近性是轉喻范疇的核心，即轉喻范疇的原型（prototype）。轉喻范疇可從三個維度進行描述：接觸狀態的度（strength of contact）、界限（boundedness）和域（domain）。PeirsmanGeeraerts呼吁構建非單一的轉喻定義，即運用原型范疇理論對轉喻進行定義。他們列舉出現在語言學界普遍接受的轉喻模式。通過分析，他們發現以Jakobson為代表的結構主義轉喻觀研究仍然是目前轉喻研究最重要的理論來源。結構主義轉喻觀認為轉喻的依據是具體的空間部分-整體的鄰近性關系，轉喻的認知研究把轉喻從最初的具體的空間部分-整體的鄰近性關系發展到概念間的鄰近性關系。

在PeirsmanGeeraerts看來，從認知域角度研究轉喻太依賴模糊概念“域”或“域矩陣”，并且已遭到許多批評。首先，“域”概念不明確，域的組成部分到目前還未能被闡釋清楚。另外，認知域轉喻觀不能排除轉喻跨域映射的情況。他們認為，Croft的典型轉喻例句Proust is difficult to read存在跨域映射情況，因為Proust和read分別屬于不同的認知域：人類域和創造性活動域。雖然后來Croft提出用“域矩陣”代替“域”以求解決一些轉喻跨域映射的情況，但同樣面對“域”這一概念的模糊性問題。PeirsmanGeeraerts還對域突出的轉喻觀提出了質疑，并舉例證明隱喻在同一域矩陣中映射的可能性。例如，fingers on the window可以基于手指和指紋間的相似性關系隱喻性地理解為“窗戶上的指紋”，或基于“部分代整體”的關系轉喻性理解為“窗戶上的手”。

Barcelona和Dirven曾嘗試運用原型理論區分轉喻和隱喻，但以不同類型的鄰近性關系為基礎，而運用原型理論研究轉喻是PeirsmanGeeraerts對轉喻研究的一大貢獻。PeirsmanGeeraerts認為，鄰近性關系主要發生在四個“域”中：空間域，時間域，行為、事件、過程域和集合域。他們對四個域中的轉喻模式進行了分析，發現它們具有近似的結構，空間部分-整體關系是所有不同轉喻模式的核心。這種分析使轉喻研究的注意力從“域”轉移到域間的鄰近性關系。PeirsmanGeeraerts所描述的空間域、時間域和集合域中的轉喻屬于本論文討論的指稱轉喻，行為、事件、過程域中涉及的轉喻則屬于間接言語行為轉喻。

1.2.1.空間域轉喻模式

在分析空間域中的轉喻模式時，PeirsmanGeeraerts借鑒Seto對空間域轉喻類型的劃分：整體-部分、容器-內容和相鄰的物體，并把空間域中的所有轉喻模式歸入這三類。PeirsmanGeeraerts指出，這三種類型的轉喻并非如Seto所認為那樣獨立、不相關，從原型的角度分析它們是緊密相連的。例如，

(4)Tony Blair is the Prime Minister of England.

這句話可以理解為部分代整體關系，因為England是the United Kingdom的一部分，也可以為內容代容器關系，因為the United Kingdom包含England。

1.2.2.時間域轉喻模式

PeirsmanGeeraerts認為，時間域概念化過程和空間域概念化過程緊密相連。LakoffJohnson也指出，時間是通過對空間隱喻進行概念化的，沒有空間隱喻我們很難表達時間概念。因此，時間域中的部分-整體關系和空間域中的部分-整體關系一致，它們都處于部分-整體關系中。同樣，時間域中時間和實體（timeentity）的關系也和空間域中容器和內容關系相一致。例如，

(5)9–11 will never be forgotten.

(6)’40–’45 changed the history of the world.

時間可以被概念化為容器，和容器類似，時間段（9–11和’40–’45）可以容納不同的事件。這兩句中，用9–11和’40–’45（容器）代替發生在當時的事件（容器的內容）。

1.2.3.集合域轉喻模式

Peirsman和Geeraerts認為，集合域中的轉喻模式和空間域中的轉喻模式也具有類似的結構。例如，

(7)A Kodak is a camera.

camera可以被看作是一個集合，Kodak僅僅是其中的一個個體。這種理解是嚴格意義上的部分-整體的關系，有界限的實體Kodak被概念化為有界限的實體Kodak集合的一個部分。

組合段轉喻觀和原型理論轉喻觀主要是在結構主義轉喻觀的基礎上，從認知的角度研究轉喻。空間鄰近性是組合段轉喻觀和原型理論轉喻觀的核心內容。組合段轉喻觀主要側重研究指稱轉喻，而原型理論轉喻觀拓展了組合段轉喻觀的研究范圍，把間接言語行為轉喻也納入其中，同時也為轉喻研究提供了新視角。但原型理論轉喻觀也存在不足和一些尚待繼續探究的課題。例如，并不是所有的鄰近性實體都可通過轉喻指稱另一實體。許多轉喻需要結合語用因素才能為其提供認知理據。如何結合目前更多的轉喻模式，詳細描述運用原型理論研究轉喻的體驗性基礎。

認知語義學領域中的概念鄰近轉喻觀和空間鄰近轉喻觀是從不同的角度對轉喻進行的研究。長期以來概念鄰近性在轉喻的認知研究中處于主導地位，很少有人注意到空間鄰近性仍然對認知框架下的轉喻研究具有一定的闡釋力。概念鄰近性轉喻觀和空間鄰近性轉喻觀是在認知框架下對轉喻進行的研究，這兩種認知轉喻觀的共同點是結構主義轉喻觀提出的轉喻的鄰近性基礎，是從認知角度對傳統空間鄰近性轉喻觀的拓展。概念鄰近性轉喻觀存在著一些問題。空間鄰近性轉喻觀中的原型理論轉喻觀對當前的轉喻研究雖具有重要啟示意義，但也存在不足，仍然有待繼續研究，因為如果把轉喻看作是以現實世界中空間部分-整體鄰近性為原型的范疇，除了受PeirsmanGeeraerts提出的三個維度的影響外，范疇間的鄰近性狀態（強、弱）還受認知原則和交際原則的影響，從而在空間域、時間域和集合域中呈等級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