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漢日同形異義詞的詞義演變及其相互聯系

摘 要：為了深入考察漢日同形異義詞的形成過程中的相互關系，本文圍繞“東西”一詞，從歷史語言學、描寫語言學角度考察、對比詞義的演變過程，并深入分析相互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漢日同形異義詞“東西” 詞義演變 對比

一、引言

歷史上日語不僅受漢語的巨大影響，還吸收了大量的漢語借詞。由于兩種語言結構的不同、兩國風俗文化的差異等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逐漸形成了大量的漢日同形異義詞。為了探討同形異義詞的詞義演變過程以及相互之間聯系，本文以“東西”一詞為例，參考和引用各類詞典中的相關舉例，從共時、歷時的層面進行對比研究。

二、考察漢語“東西”的使用以及詞義演變

1.考察現代漢語“東西”的使用

現代漢語中“東西”有兩個讀音：一是“dong（陰平）xi（陰平）”；二是“dong（陰平）xi（輕聲）”。每個讀音所表現的詞義項不同。下面，主要參考《現代漢語詞典》（2002年增補版）具體了解一下。

第一，讀音為“dong（陰平）xi（陰平）時，表示“1.東邊和西邊。2.從東到西（距離）”等詞義項。

舉例如下：

1.東邊和西邊。／我和他分別住在大橋的東西兩邊。／

2.從東到西（距離）”／這座城東西三里，南北五里。／

第二，讀音為“dong（陰平）xi（輕聲）時，表示“1.泛指各種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2.特指人或動物（多含厭惡或喜愛的感情）”等詞義項。舉例如下：

1.泛指各種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他買東西去了。／肚子餓了，想吃點兒東西。／

2.特指人或動物（多含厭惡或喜愛的感情）。／語言這東西，不是隨便可以學好的，非下苦功不可。／

我很喜歡他寫的東西。／這小東西，真可愛。／你算什么東西？

通過以上詞義解釋及其相關舉例，現代漢語“東西”的詞義范疇可以概括為“方位”與“物”兩大類。另外，從語法形態來看，“東西”一般以名詞來使用。

2.考察漢語“東西”的詞義演變

本文主要參考《漢語大詞典》、《漢語大字典》等，通過舉例詳細考察漢語“東西”的詞義演變。具體如下：

首先，在《漢語大詞典》中，有關“東西”的詞義解釋為以下幾方面：[1]（P828-829）

①方位名。東方與西方；東邊與西邊。／《墨子·節用中》：“古者尭治天下，南撫交阯，北降幽都，東西至日所出入莫不賓服。”／漢劉向《九嘆·遠逝》：“水波遠以冥冥兮，眇不睹其東西。”

②從東到西。／晉張華《博物志》卷四：“秦為阿房殿，在長安西南二十里，殿東西千步，南北三百步。”

③近旁，旁側。／宋歐陽修《四月九日幽谷見緋桃盛開》詩：“念花意厚何以報？唯有醉倒花東西。”

④猶四方。／唐杜甫《無家別》詩：“我里百余家，世亂各東西。”

⑤指七、八十歲。

⑥物產于四方，約言稱之為東西。古代亦以指產業。（念輕聲）／宋王溥《唐會要·逃戶》：“大中二年制：‘所在逃戶，見在桑田屋宇等，多是暫時東西。’”／

⑦特指人或動物（含愛、憎感情）。（念輕聲）／元馬致遠《青衫淚》第三折：“但犯著吃黃虀者，不是好東西。”／

從上述內容中可以歸納出以下幾點：

第一，從詞義的延續性來看，了解到現代漢語中的詞義項全部由古代漢語中延續而來。即，現代漢語中的詞義項“1.東邊和西邊。2.從東到西（距離）”與“1.泛指各種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2.特指人或動物（多含厭惡或喜愛的感情）”等分別對應于古代漢語中的詞義項“①方位名。東方與西方；東邊與西邊。②從東到西。”與“⑥物產于四方，約言稱之為東西。古代亦以指產業。⑦特指人或動物（含愛、憎感情）。”。

第二，從詞義的演變性來看，相互對應的古、今詞義項之間仍然存在一些差異。比如，“東西”一詞在現代漢語中既表示具體的事物，又表示抽象的事物、概念。與此相比，在古代漢語中只表示具體的事物，還指“產業”的意思。由此可見，經過復雜的演變過程，“東西”的詞義項不斷豐富、多樣化、具體化。另外，古代漢語中表示“產業”的用法如今已不使用。

第三，古代漢語中的“③近旁，旁側。④猶四方。⑤指七、八十歲。”等語詞義項已經弱化、消失。

三、考察現代日語“東西”的使用及其詞義演變

1.現代日語“東西”的使用

為了詳細了解“東西”一詞在現代日語中的具體使用，本文主要參考《學研 現代新國語辭典》、《新明解國語辭典》、《巖波 國語辭典（第五版）》等，通過舉例進行考察。具體如下：[6][7][8]

1) 東和西、東邊和西邊；從東到西（距離）。／東西南北（東西南北）／東西を見失う(迷失方向)／東西に長い(東西方向的距離長)／

2) 東方和西方、東部和西部等。／東西の文化が交流する。(交流東西方文化)／古今東西(古今東西)

3) （轉義）方向；手段、方法、道理。／東西を失う(不知所措)／東西を弁えず(不明事理) ／

4) “東西東西”的省略語。一般在話劇、歌舞伎、相撲等正式開始前，為了讓觀眾保持肅靜，開頭語中經常說。

5) 以“東西屋”的構詞形態，一般指站在街頭或店面，大聲宣傳的人。

以上，現代日語中“東西”一般表示“東和西、東邊和西邊”的方位和“東方和西方、東洋和西洋”的意思。還轉義表示“方向；手段、方法、道理”等，一般使用于慣用句。此外，“東西東西”、“東西屋”等構詞形態只限于使用特定場合中。

2.考察日語“東西”的詞義演變

為了系統考察日語中“東西”一詞的詞義演變，本文主要參考《日本國語大辭典》、《大漢和辭典》、《角川 古語大辭典》等進行了解。具體如下：

在《日本國語大辭典》中，有關“東西”一詞的詞義項分為兩大類：[3]（P954-955）

第一類：（名詞）

1.東和西；從東到西。／性霊集·二(835頃)沙門勝道歴山水瑩玄珠碑·序「北望則有湖、約計一百頃、東西狹、南北長」

2.（轉義）指到處或所有方向。／霊異記(810-824)上·一五「愚人顛沛（たふ）れ東西に狂ひ走る」

3.（轉義）指世界或世上事情。／東西を弁えず。／

4.指東和西的位置。也表示帶‘東’字和‘西’字的位置。

1）指相撲場地的東邊和西邊。／隨筆·膽大小心録(1808)一三八「東西のとうどり、すまふが出て」

2）指關東和關西。

3）指東洋和西洋。

5.來源于中國俗語，表示“物品與金錢”。／隨筆?秉燭譚(1729)五「東西とは物をいふ一おりのものを持出るなり。又人をも東西と云、いづれも後代の俗語なり」／

第二類：（感嘆詞）

1.站在喧鬧的人群中，為了保持肅靜所說的話語。

2.相聲、相撲等場合中，為了保持場面的肅靜，開頭語中所說的話語。

3.輕輕打斷對方說話時而使用。

此外，還簡單記錄詞源相關的內容：“1.‘東西’在‘節用集類’中表現‘到處’的意思。還作為四變動詞‘東西する’使用。2.‘東西’與‘左右’相似，但是比‘左右’動作性更強。”

在《大漢和辭典》中，有關“東西”的詞義項不僅包含“1.東和西。2.方位；方向；朝向。3.物。物品。表示產于東西南北的物品。4.錢。5.（1）東洋和西洋（2）在電影院、劇場等公共場合上，為了讓觀眾保持肅靜，開頭語中所說的話語。此話來源于日本相撲。（3）形容站在街頭大聲宣傳。”等，還表示“隨意走動或說話；形容罵人。”等意思。在日本平安時期作品-《枕草子、四》中出現相關用例：“〔枕草子、四〕ただ袖をとらへて、とうざいをさせず乞ひ取りもて來ずば。”。

在《角川 古語大辭典》中，分為名詞、四變動詞、感嘆詞等語法形態具體解釋詞義。所表現的詞義項與《日本國語大辭典》、《大漢和辭典》基本相同。值得注意的是，在這里明確指出“東西”以“四變動詞”的語法形態來使用，并表示“到處轉悠或動動身體”的意思。

根據上述內容，概括古代日語中有關“東西”一詞的詞義項，可以分為三方面：第一類（名詞），表示“1.東和西。2.東洋和西洋。東方和西方。3.物品。錢。4.（轉義）到處；周圍。5.（轉義）世界及世上事情。6.指舞臺上的老手和新手。7.指關東和關西。8.相撲場地的東邊和西邊。”；第二類（四變動詞），形容轉悠或動動身體。；第三類（感嘆詞），一般在相撲比賽場、劇場等公共場所中，正式開場之前為了讓觀眾保持肅靜，開頭詞中所說的話。”。由此可見，“東西”一詞在古代日語中的使用非常活躍。不僅詞義類型豐富、多樣，還以各種語法形態廣泛使用。

下面，結合上述有關“東西”一詞在現代日語和古代日語中的使用描寫，縱向考察日語中的詞義演變、具體使用形態的變化等。

首先，從詞義項的延續性來看，現代日語中使用的大部分詞義項均由古代詞義項中繼承、延續下來。即，“方向；東方和西方、東洋和西洋”等基本詞義以及“東西東西”、“東西屋”等詞匯形態使用至今。其余的“物品、錢；到處、所有方向”等很多詞義弱化、消失。

其次，從詞義項的演變性來看，現代日語中的轉義詞義項“方向；手段、方法、道理”與古代日語中的轉義詞義項“世界；世上事物”相比，更加具體化、抽象化。

第三，從語法形態的變化來看，在現代日語中基本以名詞來使用，在古代日語中名詞、四變動詞、感嘆詞等具體使用。

總之，在日語中有關“東西”的詞義演變趨于縮小、簡化。

四、對比漢、日語中的詞義演變及相互關系

為了考察“東西”一詞在漢、日語中的詞義演變異同以及相互關系，結合上述內容進行對比分析。

首先，通過對現代漢、日語中的詞義項對比，了解到兩者之間不僅相同表示“東邊和西邊；從東到西（距離）”；東方和西方”等基本詞義，還各自表示相互區別的詞義項。即，在漢語中表示“泛指各種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特指人或動物（多含厭惡或喜愛的感情）”等意思，在日語中表示“方向；手段、方法、道理”等意思之外，還以“東西東西”、“東西屋”等構詞形態使用于一些特定的場合中。

其次，通過對古代漢語、日語中的詞義項對比，了解到兩者之間存在一些異同之處：兩者相同表示“東和西；從東到西；東方和西方；近旁、旁側；猶四方；物品。”等意思；漢語還表示“指七、八十歲；特指人或動物（含愛、憎感情）；產業”等意思，日語則表示“世間或者世上事情；舞臺上的老手和新手；指相撲場地的東和西；關東和關西；表示動動身體或說話；指特定場合用語”等。

以上，從橫向角度分別對比現代、古代中的詞義異同。通過對比分析，從以下幾方面簡單概括、分析詞義演變中的異同以及相互之間的聯系：

1.在古代，日語深受漢語影響，在借用過程中基本接受、使用古漢語“東西”的大部分詞義項。同時，也存在一些區別之處。比如，“東西”一詞融合于日本的傳統文化、風俗習慣等，在表示上、下或左、右或南、北等方向、方位時，通常以“東、西”來相對表現。在日本相撲相關的很多詞匯中經常出現“東、西”。

2.現代漢語中最常用的詞義項-“泛指各種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在古代漢語、日語中均有與其對應的詞義項。但是在現代日語中卻不使用。古代日語中很早就使用和語“こと、もの”，表示“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雖然日本通過中國書籍的傳入借用了“東西”一詞，但是在實際言語生活中仍然廣泛使用和語“こと、もの”，所以古代日語中的“物品、錢”詞義項逐漸弱化、消失。

3.現代漢語中常用的詞義項-“特指人或動物（多含厭惡或喜愛的感情）”，在古代日語、現代日語中都沒有出現。這與日本文化、日語表現形式等有緊密聯系。日語一般通過形容詞或其他委婉表達方式表現出喜愛或厭惡等感情。

4. 從語法形態來看，在古代日語中“東西”以名詞、四變動詞、感嘆詞等具體使用。雖然在現代漢語和日語中通常以名詞來使用，但是通過這一演變過程可以看出作為黏著語的日語所具有的語法功能特點以及語言結構特點。

五、結語

本文圍繞漢日同形異義詞“東西”一詞的詞義演變、語法形態的變化等，主要參考各種辭典類參考文獻，從歷史語言學、描寫語言學、對比語言學等角度進行縱向、橫向對比。通過對比分析，詳細了解到詞義演變中的異同以及相互之間聯系。漢語和日語之間存在大量的同形異義詞。雖然不能一一進行個案調查研究，但是通過常用的同形異義詞的對比研究，可以分析、歸納出有助于探索語言發展與變化規律的一些觀點。因此，為今后繼續展開相關研究活動而不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