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傅斯年的一次詩信往來

傅斯年在我國近代學術史上，是一個風云人物，一生富有傳奇色彩。傅斯年做學問，兼問政治。但其學而優則“不”仕，尤為后人所敬仰的是他的民族情懷和敬業精神。但誰都不否認，他是一個褒貶不一的人物。

傅斯年曾為國共兩黨和談積極奔走。1945年4月，抗日戰爭勝利在望，毛澤東發表了《論聯合政府》一文，提出了成立聯合政府的主張。5月，國民黨六大召開，它違背全國人民團結抗日的愿望，決定于11月12日單方面召開國民大會，公開制造分裂。一些社會知名人士對國共關系和中國的前途命運憂慮。6月2日，國民參政員傅斯年、褚輔成、黃炎培等七人聯名致電毛澤東和周恩來，要求訪問延安。6月18日，毛澤東、周恩來復電七參政員，表示歡迎。1945年7月1日上午9時35分，七參政員除一人因病未能成行外，傅斯年等六人在王若飛的陪同下，從重慶九龍坡機場起飛，下午1時抵達延安。

傅斯年與毛澤東在北大時就是舊識，兩人曾做過一些私下的交流，這次傅斯年將在延安停留4日。毛澤東專門設宴款待傅斯年（圖中左為毛澤東，背對者為傅斯年），后兩人單獨聊了一夜。那一夜，傅斯年與毛澤東兩人天上地下地神聊，談到中國的小說，傅斯年發現毛澤東對坊間的各種小說都了如指掌。傅斯年認為毛澤東是從這些材料里研究民眾心理，所以心底里認為他不過是宋江之流。毛澤東談及傅斯年曾為五四反封建作出貢獻時，傅斯年則說:“我們不過是陳勝、吳廣，你們才是項羽、劉邦。”

當傅斯年返回重慶時，曾請毛澤東題字留念，毛澤東慨然允之。毛澤東在回復傅斯年的信中寫道：

孟真先生：遵囑寫了數字，不像樣子，聊作紀念。今日聞陳勝吳廣之說，未免過謙，故述唐人詩以廣之。敬頌

旅安

毛澤東 七月五日

毛澤東題寫的條幅中，題了首詩回敬傅斯年“我們不過是陳勝、吳廣，你們才是項羽、劉邦”一說：

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這首是晚唐詩人章碣的《焚書坑》，詩中毛澤東以“劉項原來不讀書”來自比，自謙沒有傅斯年讀的書多，言下之意耐人尋味。傅斯年對毛澤東抱有成見，在延安，他與毛澤東漫步到禮堂，看見密密層層的錦旗，均是各處獻給毛澤東的，心直口快的“傅大炮”忍不住了，語帶譏諷地說:“堂哉，皇哉。”毛澤東聽出了其中的嘲諷意味，心里自然很是不爽，但礙于情面沒有出聲。關于毛澤東與傅斯年的隔閡，《西行漫記》記載了一段毛澤東談及的細節:“（北大圖書館）那些來閱覽的人當中，我認出了一些有名的新文化運動頭面人物的名字，如傅斯年、羅家倫等，我對他們極有興趣。我打算去和他們攀談政治和文化問題，可是他們都是些大忙人，沒有時間聽一個圖書助理員說南方土話。”當時傅斯年為名噪一時的五四健將，而毛澤東則是一個相當于師范中專畢業的臨時圖書助理員，兩者地位懸殊。這些心理陰影可能造成了日后毛澤東對傅斯年沒有好感，同時也是傅斯年不能對毛澤東產生佩服之情的一個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