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與田一文:友誼與齟齬

一個是著名作家，一個是出版人；一個是名家，一個是他的粉絲；一個是上司，一個是下屬。巴金與田一文，二人相交半個世紀，有過忘年之交，也曾分道揚鑣。是什么讓他們走到一起？又是什么讓田一文在晚年用整整一本書向巴金表達自己深深的懺悔

田一文，1919年出生，1935年起歷任《時代日報》副刊主編，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和中國救亡劇團團員，文化生活出版社漢口辦事處經(jīng)理等職。巴金與田一文，最初一位是名人，一位是粉絲；不久，二人便演變?yōu)椴环直舜说耐杲唬浑S后，又多了一層上司與下屬間的關(guān)系；后來，二人分道揚鑣；在生命的黃昏，田一文用整整一本書向巴金表達了深深懺悔。

不速之客拜訪巴金

1938年11月中旬，幾經(jīng)輾轉(zhuǎn)，三十四歲的巴金與未婚妻蕭珊等從戰(zhàn)火紛飛的廣州來到桂林。當?shù)嘏笥训氖⑶榱糇×怂男模液糜蚜趾稄]在漓江東岸的福隆街有棟木樓，分出一間給巴金住，讓他有了棲身之所。

在此之前一個月，十九歲的田一文從家鄉(xiāng)武漢隨中國救亡演劇二隊也到達這座城市。中國救亡演劇二隊擅演《民族萬歲》、《臺兒莊之春》、《放下你的鞭子》等新劇，同時采用演講、教唱救亡歌曲、展覽連環(huán)漫畫、制作標語及廣告等形式宣傳抗日。田一文得知巴金到來的消息，當下打聽到這位作家的住址，做了一回不速之客。

在福隆街木樓的一個大房間里，高高瘦瘦、黑發(fā)亂聳的田一文見到著一身咖啡色舊西裝的巴金。那天的田一文，可以用手足無措、語無倫次來形容。巴金已經(jīng)接待過無數(shù)個類似的慕名拜訪者，并不感到尷尬，親切地招呼田一文落座，笑道：“聽武漢的朋友介紹過你，你寫的東西我也看過。”他還把自己的女友也就是后來的妻子蕭珊介紹給客人認識。田一文向主人敘述了自己悲慘的身世，諸如童年喪父、少年失學之類。巴金認真地傾聽著，一再安慰這位年輕人。握別時，巴金誠摯地表示：“我們是朋友！”

之后，田一文無數(shù)次走進福隆街木樓，果真成為巴金的“朋友”。二人的交談內(nèi)容，在他們的筆下記載得極少。多年之后，田一文只記得巴金說過，我們談理想，是要努力把理想變?yōu)楝F(xiàn)實，我們要為理想腳踏實地地做些事情。

過了幾個月，在巴金鼓勵下，田一文隨中國救亡演劇二隊奔赴香港及南洋從事救亡宣傳。巴金認為：“演劇救亡很有意義，也可以體驗生活，不妨到菲律賓、馬來西亞這些地方去看看。”起程前夜，巴金送給這位年輕人一件西裝：“把這件上衣穿上，你穿得太單薄了。上衣舊一點兒，但還可以保暖。”在大后方，西裝屬于不折不扣的奢侈品，一件要抵普通人幾個月的薪水。

他們約定，等田一文回國后，就一起去重慶把文化生活出版社重新辦起來。文化生活出版社是1935年 5月在上海成立的一家民營出版社，經(jīng)理為吳朗西，總編輯為巴金。上海戰(zhàn)事爆發(fā)后，上海地區(qū)業(yè)務完全停頓，巴金便到廣州建立文化生活出版社廣州分社，但很快再度夭折于戰(zhàn)火。幾年來，重建出版社始終是他割舍不下的一大心愿。

1939年六七月間，巴金來到香港，與在此演出的田一文重逢。田一文隨團赴南洋后，巴金還給他去過一封信。田一文將信珍藏在隨身攜帶的藤箱里，迷惘時會翻出來讀讀，尋求精神上的慰藉。

田一文回國后，如約前往重慶，在互生書店當?shù)陠T。1940年10月，巴金也來到霧都，在互生書店與田一文再度相聚。

好總編與好經(jīng)理

1941年9月，巴金主持組建起文化生活出版社桂林辦事處，出版社總管處同樣設在桂林。很快，文化生活出版社重慶辦事處也開張，由田一文任經(jīng)理。

文化生活出版社重慶辦事處成立之初，辦公地點變遷頻繁，至1942年夏，終于遷到民國路二十一號穩(wěn)定下來。

1942年7月，巴金頭一次光顧此樓，在三樓住了兩三個月。在他的策劃和田一文的具體操作下，《曹禺戲劇集》以及一大批外國名著譯本先后出版或再版，銷路頗暢。巴金離開后，田一文經(jīng)常以通信的方式向巴金匯報業(yè)務，巴金均及時回復，只可惜這批信件都早已遺失。文化生活出版社相繼出版了田一文的三部散文集《金的故事》、《向天野》、《懷土集》，分別編入巴金主編的“烽火小叢書”、“烽火文叢”、“文季叢書”。

1944年7月上旬，巴金偕新婚妻子蕭珊再次出現(xiàn)在大樓內(nèi)。田一文一見面便表示：“我在樓上有間房，馬上搬出來，騰給你們住。”巴金問：“那你住到哪里去？”田一文答道：“我們辦事處在一樓還有一間小屋，可以住人。”巴金則堅持自己不妨就住在那間小屋里。

小屋就在辦事處門市部后面，位于樓梯下，六七平方米，內(nèi)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張小條桌，朝外有一個小窗戶，窗外掛有一卷竹簾，潮濕而陰暗。巴金和蕭珊添置的唯一家當，是四只玻璃杯。田一文見之不忍，又提出為他們置辦幾件家具，被巴金婉言謝絕。

民國路二十一號位于鬧市，街頭遍布商店、酒館、咖啡館、戲院，白天四處是汽車喇叭聲、談話聲、叫賣聲和鼓樂聲。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巴金很少動筆創(chuàng)作。他當時主要的工作，是坐在辦事處辦公室里處理一些雜務。最主要的“雜務”，便是做校對，“校”得他頭昏眼花，“校”得他“想自殺”。

令巴金興奮的時光，都出現(xiàn)在朋友來訪時。而與巴金接觸最頻繁的朋友，得首推田一文。

田一文頗有經(jīng)營頭腦，重慶辦事處在他的經(jīng)營下，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都不錯。樹大招風，有人背地里議論他不再是從前那副窮書生模樣，穿上了皮袍，有點兒忘乎所以。巴金聽見了，曾與弟弟李濟生交換過意見。李濟生不屑道：“穿件皮袍有什么了不起？這是別人的私生活，他又沒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巴金頂住壓力，依然重用田一文。

田一文確實是個有個性的漢子，為此得罪過一些朋友。他自己也曾經(jīng)白紙黑字地承認：“我不善于處世，不善于處理一些人事。我把有的復雜的事情簡單化。”一位在新疆開書店的朋友拖欠文化生活出版社不少貨款，卻仍然一遍又一遍找他們進書。有一回，田一文接到那人的進貨單后，遲遲未寄書。那人以為是巴金不同意發(fā)貨，寫信筆伐了這位作家一通。巴金并不介意那人的惡言惡語，反而把這封信交給田一文看，建議趕緊發(fā)貨：“我們的朋友決不至于騙幾本書，換幾個錢，弄得名譽掃地。”田一文盡管認為巴金這么做太書生氣，但還是照辦了。事后，他也不由得嘆服：“我感覺巴金確如大海：廣闊，寬宏，博大。”

田一文也是一個熱情勤懇的好經(jīng)理，不僅在出版發(fā)行業(yè)務上忙得不亦樂乎，還協(xié)助巴金審閱校樣，熱心地安排同事的生活，甚至樂于為巴金跑腿。正是在巴金授意下，田一文曾去老舍的寓所約稿，并成功地拿到《駱駝祥子》的修訂樣本，編入《現(xiàn)代長篇小說叢刊》。1943年，巴金曾在一封致好友楊苡的信中寫道：“……譯稿（《紅與黑》和《名利場》）整理好時，請交民國路二十一號文化社田一文兄，訂約的事也請同他接洽。”一年后，他在另一封發(fā)給楊苡的信中舊事重提：“書（《紅與黑》和《名利場》）如譯好，可送到田一文先生處。我已和他講好了，他可以代我看看譯稿。”另據(jù)作家碧野回憶，20世紀30年代，他因鬧學潮失敗出逃。十年后，老母親從家鄉(xiāng)廣東千里迢迢行乞到重慶投靠他。巴金得知，熱情款待這位老婦人，并安排田一文護送她與兒子團圓。

伴隨著抗戰(zhàn)勝利，文化生活出版社總管處遷回上海。1946年4月下旬，蕭珊懷抱女兒率先前往上海。一個月后，巴金處理完在重慶的殘余事務，也走出民國路二十一號，坐上飛滬的客機。而在幾個月前，田一文便乘船趕回漢口探親去了。

歸后的波折

田一文臨行前，巴金鄭重地委托他在家門口擇機籌設文化生活出版社辦事處，擴展在武漢乃至湖北地區(qū)的業(yè)務，并受聯(lián)營書店委托，任書店駐武漢董事會代表。然而，由于多種原因，籌設武漢辦事處的愿望并未實現(xiàn)，只設立了一家小小的發(fā)行所。

此后一兩年間，雙方書來信往頻繁，僅《巴金全集》就收錄了這個階段巴金致田一文的十四封書信，田一文寫給巴金的信件更是多于這個數(shù)字。信中，二人除去業(yè)務上的交流，更多的是談論生活上的瑣事。這段時間，田一文生活中發(fā)生了很多事，如訂婚、結(jié)婚、生子等，巴金曾主動向他索要訂婚照和結(jié)婚照。巴金還委托田一文為作家曹禺購買鴨絨被，托他照料自己路經(jīng)漢口的親朋。田一文寄來的稿件，巴金不僅發(fā)表于自己編輯的雜志，還特意在他主編的《文學叢刊》里收錄了田一文的散文詩集《跫音》。

在此期間，田一文曾去位于上海的文化生活出版社總管處匯報工作。由于種種原因，此行他與巴金沒有獲得暢談的機會，事后巴金頗感遺憾。他鼓勵田一文：“我只可說了解你一部分，不過我比別人多記得你的好處，也能原諒你一些缺點。所以我希望你能終身參加這個文化事業(yè)，并且做一個主要的支持人。盼你能努力干去，我必支持你。”

從1947年9月開始，巴金便決定調(diào)田一文來滬工作。然而先是接替田一文職位的人一時動不了身，后又因田一文夫人生產(chǎn)，故田一文一直拖到次年春天才成行。

田一文甫抵黃浦江畔，巴金夫婦便請他們一家三口到家中吃飯，在座的還有靳以夫婦。正當蕭珊張羅著上菜時，田一文的孩子在客廳地板上拉了一攤屎。田夫人急得要命，不知如何是好，頻頻向丈夫示意來幫忙。田一文尚未反應過來，巴金已經(jīng)不聲不響地取過一張草紙，俯身拾起地板上的大便，迅速走進衛(wèi)生間，然后又默默回到客廳，若無其事地招呼客人喝酒吃飯。

1948年年底，文化生活出版社調(diào)整人事，巴金的弟弟李采臣被任命為出版社協(xié)理，田一文擔任職位稍低的襄理兼編輯。年輕氣盛的田一文認為自己更有資格占據(jù)協(xié)理職位，一怒之下，不顧巴金苦勸，拂袖而去。他手頭正在編輯一部百萬言的譯著《安娜·卡列尼娜》，尚有幾十個頁碼未編好。巴金二話不說，接過這項分外的編務。

武漢很快就解放了。已經(jīng)后悔離開上海的田一文在當?shù)匾粫r找不著合適的差事，猶豫再三，決定還是給巴金去一封信，要求重返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年8月29日，巴金回了信，寫道：“我想我是了解你的，但目前我無法幫忙了。我去北平前幾天朗西（注：吳朗西）夫婦約了幾個朋友來跟我吵，要我交出文生社（注：文化生活出版社），我答應回滬后辦交代。現(xiàn)在是康嗣群做總經(jīng)理，朱洗做董事長。我無權(quán)請你回來了。不過你可以寫信給康嗣群商量，說愿意幫他做事。他或許有辦法。要是不成功，那么過一兩年文生社業(yè)務發(fā)展時，我當向小康介紹，勸他把你請回來。”

然而，康嗣群不久也被掃地出門，文化生活出版社已經(jīng)成為一個爛攤子，自然接納不了田一文。田一文放棄外漂打算，埋頭學習新文化、新思想，準備在武漢接受人民政府交給他的一份新工作。

整個1950年間，盡管已無工作上的聯(lián)系，但巴金與田一文的通信有增無減，田一文至少寫有八封，巴金至少也有七封。信中，他們談論最多的依然是文化生活出版社。巴金多次追悔：“過去的事我的確有一部分的責任。我們可以說大家都有錯……我的錯是沒有把‘文生’的整個組織弄好。”

1957年，在一家刊物任主編的田一文因發(fā)表雜文《放鳴雜感》被劃為右派，下放到鄂城旭光鋼廠改造。次年，田家經(jīng)濟上十分緊張，孩子也多，田一文不得不向巴金求援。巴金匯來七十元錢，并復信叮囑田一文不要酗酒，好好“改造”。田一文為避免讓朋友惹火燒身，悄悄銷毀來信，只保留下一個寫有“鄂城旭光鋼廠 田一文收 上海李緘”的信封。之后幾年，田一文認為巴金的幫助能促進他政治上取得進步，便多次給巴金去信。田一文還寫下一首詩表達對當年分手的悔恨：“別夢常縈滬水邊，不堪回首憶當年。每思釣譽沽名事，悔絞情腸總不眠。”

“文革”中，田一文之子赴滬出差，受父命冒風險專程看望巴金。當時巴金也被打倒，送往郊區(qū)勞動，接待武漢來客的是病入膏肓的蕭珊。

友情的紀念碑——《我憶巴金》

1978年夏，李濟生去武漢出差，根據(jù)巴金提供的地址，見到了久違的田一文。這位武漢人雖不到六十歲，卻滿頭銀發(fā)，骨瘦如柴，脊背深弓，且情緒低落，平常足不出戶。李濟生回到上海，把相見情境向巴金詳作敘述。巴金感嘆不幸的遭遇徹底改變了這位昔日的熱血青年，很為他的健康擔憂。

一年后，田一文頭上戴了二十二年的右派帽子終于被摘掉。欣悅之下，他迅速修訂好歷史小說《李白外傳》這部舊稿，并得以出版。

就在這年冬天的一個早晨，田一文收到巴金寄贈的《家》的再版本。他開心得像個孩子一般，捧著書找到女兒，讓她每晚給自己讀幾頁。聽著書，感受著友情和親情，他度過了一個溫暖的冬天。

兩位老朋友再度恢復通信，而聊得最多的是各自的亡妻。巴金在一封信中寫道：“你講起光慈（注：田一文夫人）逝世，我這次才知道，我無法說什么安慰的話，我了解你的損失和痛苦，我自己也深有體會。但我還是要勸你‘節(jié)哀’。心放得開，思想放得開，做到心情舒暢，就容易克服病痛。”另一封信內(nèi)，巴金大發(fā)感慨：“我也想到你的夫人……哪里想到她這么早就離開這個世界？蕭珊也是如此。”

田一文又翻出巴金的舊信，往事歷歷在目，他開始醞釀一部關(guān)于巴金的回憶錄。

1980年3月，田一文坐進一把高背藤椅里，正式啟動《我憶巴金》的創(chuàng)作，寫出《初識巴金》一文，字字句句情深意切。隨后一兩年間，他又在漢水之濱寫下五篇稿件，連同《初識巴金》，約有兩三萬字，濃墨重彩地描繪出一個熱情、率真甚至略帶天真的巴金。他還給巴金和李濟生去信表示想到上海看望他們哥兒倆。其時巴金身體狀況較差，且要準備出國和參加文代會，無法接待，故田一文取消了行程。

1983年9月，田一文從武漢來到成都，住進妹妹家里。每天上午，他便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書桌旁，靜靜地寫三四個小時。幾個月時間里，他的筆下又誕生了六篇回憶巴金的文章，并認真修改從武漢帶來的舊稿。正是在成都期間，他與四川文藝出版社取得聯(lián)系，將已寫好的稿件連同巴金寫給他的三十六封信一同交給著名編輯龔明德。該出版社正在組織出版“巴金研究系列叢書”，龔明德向田一文提出了補充修改意見，鼓動作者進一步加以完善。

次年3月，田一文直接從成都來到上海拜會巴金，李濟生前往站臺迎接。一見面，田一文便興奮地告知：“我有一本近十萬字的書稿是回憶巴兄的，還附有巴兄寫給我的信，已交四川文藝出版社，等校樣排出再給巴兄看。”李濟生直言：“你該先打個招呼，特別是私信，是否合適公開發(fā)表，彼一時，此一時，應該先征得巴兄意見較好，恐怕應作一些刪節(jié)。”次日，在李濟生聯(lián)系下，田一文在華東醫(yī)院見到久別的巴金。同行的還有一位已故作家的夫人，田一文開口的機會并不多。告辭時，巴金站了起來，將一本《巴金散文集》遞到田一文手里。田一文與他握手道別，請他不要送，他仍然堅持把客人送到電梯口。田一文又緊握住巴金的手，將萬語千言凝聚在一句話里：“請保重，請多多保重。”巴金笑著說：“你也要保重。”過了兩天，巴金還委托李濟生給田一文帶去一支電子筆。

田一文最后一次見到巴金，是在1987年7月，見面地點安排在巴金家。見面后，田一文真誠地表示：“我真后悔當年離開‘文生’，我對不起你……”巴金忙說：“采臣也有缺點。我也沒有做好團結(jié)工作。”兩位老朋友暢談了一個多鐘頭，話題始終圍繞著友情。分手之際，巴金從藤沙發(fā)上掙扎著站起身來，把客人送到大門口。兩位老人緊緊地握住彼此的手，田一文道了聲“再見”，潸然淚下。巴金勸慰道：“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很快，田一文的筆下又多了一篇《第二次探望巴金》，并且創(chuàng)作出《關(guān)于巴金寫給我的信》和《給巴金塑像（代序）》。至此，《我憶巴金》才算殺青。讀過此書的人都能夠感覺到，字里行間，作者是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向巴金表達懺悔，是欲以此為二人間的友情樹一座不朽的紀念碑。

1989年12月，《我憶巴金》終于問世，但遺憾的是，田一文在此前兩個月就因患腦血栓而猝然離世。

據(jù)龔明德在《文事談舊》一書中披露，1991年新年伊始，他赴滬拜訪巴金。當他介紹“巴金研究系列叢書”的出版和組稿情況時，巴金當即問：“田一文看到他寫的書沒有？”話一脫口，他的眼眶濕潤了，失落寫滿面頰，似乎已經(jīng)預感到客人不會送給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