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九月的夜晚,涼得略微有些早了。
安生把他的衣服披在我的肩上。街道已經很冷清了,霓虹卻還是流光溢彩,光影忽明忽暗地打在安生的臉上,這讓他的五官更是深刻起來,我在心里輕輕地嘆,這就是我的安生啊,帥氣卻讓人心安。泛濫的愛意鼓動得我的小手忍不住在黑暗里去找安生的,卻不想,摸到的是一片遲疑。
小溪。安生似有若無地甩掉我的手,輕聲地叫我。
嗯?
我……不喜歡你了。
……
我們分手吧。
我拿下安生的衣服遞給他,轉身朝前面走了兩步。這個九月的夜晚,真的涼得略微有些早了,鼻子嗅到這微涼的氣息開始發(fā)澀了,我狠狠地掐了掐,然后停下來轉過身,淡淡的微笑已經綻放在我的嘴角。
好。我說。
2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去上課。數(shù)學老師的口若懸河被我推門而入的聲響打斷,所有人的視線都對準了我。我低著頭,把自己屏蔽在暫時無法接通的狀態(tài)里,旁若無人地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數(shù)學老師尷尬地咳了兩聲,繼續(xù)講課。
我低下頭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指尖一下一下按動鍵盤翻看短信。沒有新信息,和安生的唯一一條通話記錄還是上個星期我打給他的。我的手指忽然變得惡毒起來,死命地摳動按鍵,手機的屏幕暗下去再亮起來又最終暗下去。
同桌的臉小心地湊過來,眼睛在我的手機上掃來掃去,欲言又止,最后終于沒有忍住。小溪,今早許多人都看到了……安生……蘇渺渺牽著手一起來的。“啪”手機的屏幕在我的拇指下綻開了一朵花,隨即涌出的鮮血像藤蔓一樣爬滿了整個屏幕。同桌尖厲的叫聲響了起來:出血了!我拎起書包,胡亂地插上耳機,再一次在數(shù)學老師驚訝的目光、同桌大呼小叫以及萬眾矚目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我把耳機的音量調成最大,震耳欲聾的刺痛感讓拇指的疼稍稍減輕了一點。路過學校操場的回廊時,我忍不住望了一眼,那兒,是我和安生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個夏日午后的陽光真美呀,我伸出雙手,陽光從指縫間穿梭而過,在我的指縫間穿梭的還有那個在回廊里吹薩克斯的少年斑駁的身影。彼時,我還不懂那叫薩克斯,所以我對他說:“你的喇叭吹得真好!”他的臉在夏日攝氏30度的高溫里瞬間凍成冰塊兒,瞪著錯愕的眼睛,他說:“童鞋,你是逗我玩兒的吧。”
泛濫的記憶開始吞噬我的大腦了,那些曾經美好的畫面毫不客氣地涌上來。他說,喂,丫頭,告訴你這叫薩克斯。他說,沒見過像你一樣不懂裝懂還裝得氣壯山河的女孩兒。他還說,丫頭,你這么特殊,不如,我們談戀愛吧。
我握緊了書包帶,拇指的疼痛提醒我,那個吹薩克斯的溫柔少年已經不再是我的安生。眼淚被什么堵住了,哭也哭不出來,我只能把書包帶握得更緊一點兒,原來,疼痛的邊緣竟是絲絲的快感。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那個在前一刻還在為我溫柔披上外衣的男生,在下一刻卻說,分手吧。兩個愛了很久很久的人怎會就可以這樣突然分開?不,我不是忍受不了分開,我只是不能明白當初植入骨血的親密,怎么會變?yōu)槿蘸髢蓛上嗤睦淠?/p>
同桌的話也在這一刻一股腦兒涌上了大腦。原來,安生喜歡了蘇渺渺。
3
沒人不認識蘇渺渺,這個城市的一半樓盤都是她老爸開發(fā)的。那輛每天早晚都有特權停在學校正門的賓利就是接送她的專車。這樣的富家千金,校長見到都會謙卑地點頭哈腰。不過,上天總算是公平的,蘇渺渺長得不漂亮,甚至還有那么點兒丑,盡管生在這樣的巨富之家,蘇渺渺是低調的,梳馬尾,穿校服,散在人群里便沒了蹤影。如果不是安生,也許,我根本就忘了學校里有這樣一個人物。
放了學的傍晚,我買了一盒520,蹲在巷子口慢慢地抽。這是我第一次抽煙,辛辣的味道呼地一下灌進了喉嚨,鼻子,眼睛,我被嗆得猛烈地咳了起來。想起剛才在巷子的另一端看到安生和蘇渺渺緊緊牽著手的樣子,讓我咳得更兇了,眼淚就是這個時候瘋狂地飚出了眼眶。
有只手輕輕地敲我的背,隨即又把我的煙從嘴邊拿走。我在迷蒙的淚眼里想努力看清他的面孔,卻只是模糊地看到他把從我唇間取下的煙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不會抽煙就不要抽。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從嘴里吐出來。
我終于緩過神來,看清了那張帶著戲謔表情的臉,那是一張干凈俊朗的臉,眸子黑得深不見底,那也是玩世不恭的臉,狡黠的嘴角向一側輕輕地翹起。
我說,顧一涼,你終于來了。
怎么?你在等我?他饒有興趣地看向我的眼睛。
我無所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叫丁小溪,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他挑挑眉毛,為什么?
我把煙從他的嘴里拿下來,又重新放回我的嘴里,學著他的樣子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從嘴里吐出來。
我說,為了墮落。
4
顧一涼是擁著我走進那間KTV的。嘈雜的聲響里,我聽到大家恭敬地叫他大哥。他的眼睛掃過懷中的我,說,今天起,她就是你們的大嫂了。他的手在我肩膀上用了用力,我的呼吸頓時有些困難。
顧一涼在一所中專里讀三年級,說是讀書,還不如說是家里給他找了個寄存處。可這個寄存處還是沒能擋住顧一涼成為這一帶的混混頭子。我當然知道顧一涼是誰,早在我在巷子口等他,我已經對他了如指掌。對于他,我還知道,他家境富裕,揮金如土,因為生了一副好皮囊引得女生們紛紛花癡般投懷送抱,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就像在換襪子,泡上和甩掉的速度一樣驚人。
KTV里南腔北調聲嘶力竭推杯換盞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我被顧一涼緊緊地環(huán)在懷中,像是我隨時會跑掉。盡管摟著我,顧一涼身邊的女生竟然無所顧忌地和他調情。顧一涼也不躲閃,反而和她們有說有笑。后來,竟有個女生撲上來想要親他的臉頰,他猛地一推,那女生向后狠狠地坐在了地上。顧一涼的眼角又一次掃過我的臉,說,我女朋友可在這兒呢。然后,他低下頭,唇一瞬間就覆上了我的。
霸道,蠻橫,輾轉,他的唇在我的唇間似逗留又探索,帶著蓄勢待發(fā)的狠勁又輕柔得像是在愛撫一件瓷器。不是沒被吻過,只是這吻和安生太不相同,安生的吻是安全的點到即止,可是顧一涼的吻卻是帶著熱辣辣的進攻,像一頭小獸橫沖直撞要闖進心里。我登時亂了方寸,心臟的節(jié)奏變得毫無章法,想掙扎,手卻又被他緊緊環(huán)著。我已聽到耳邊的起哄聲,口哨聲,還有女生羨慕嫉妒恨的鄙夷聲。
那一晚,顧一涼騎著摩托送我回家。夜晚的風有些涼,我緊緊地靠在他的背上,他身上清新的香皂味道溫熱地覆在我的臉上。那一刻,我在心里糾結地問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
在小區(qū)門口停下來的時候,顧一涼俯下身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突然逼近,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他說,丁小溪,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對你產生興趣了。
5
顧一涼嘴里叼著一根煙出現(xiàn)在學校門口時,正是放學的時間。門口熙熙攘攘。他破了洞的牛仔褲和機車夾克讓他看起來很像廣告里的吳彥祖,女生們都在偷偷看他,竊竊私語。許是他知道自己實在拉風,所以很是擺譜兒地向我吹了聲口哨,一臉痞氣地說,嗨,美女,去哪兒?
我一屁股坐上他的摩托車,任他高調地猛踩油門,轟隆隆地絕塵而去。盡管速度非常之快,可我的眼睛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在人群里搜索到了安生。我夸張地緊緊摟住顧一涼的腰,頭盔為我安全地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可我還是能感覺到安生那冷冷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
電話是在顧一涼送我回家后響起來的,比我預想的早了二十分鐘。
是我,小溪。安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有事?
小溪,你不要跟那個人在一起!他是個不良少年!安生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我心里的火苗噌地躥起老高。
請問,你是我什么人?有時間還是去管你的蘇渺渺吧!
小溪,我……求你,別這樣。
我的聲音立時提高了八度,是誰造成我這樣的?跟富婆談戀愛,還裝什么清高善良?
小溪……對不起……對不起。安生的聲音弱下去了,到了后來竟像是在哽咽。
我狠狠地把電話向墻上摔去,那個爛了屏幕的手機終于碎了一地。把頭埋進雙腿間,我緊緊地抱住了自己。他說對不起,是的,他說對不起,可是這個對不起卻像是在提醒我,我就是不愛你了,怎么樣?黑暗里,我的指尖深深地嵌進了肉里,安生,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6
酒吧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顧一涼把我抵在門板上一遍一遍地親吻。他冰冷的指劃過我的頭發(fā),眉毛,眼睛。他的吻狂亂而沉迷,像一灘沼澤,越是掙扎便陷得越深。我竭盡全力地從他的嘴唇里掙脫出來,喘息。
顧一涼輕輕地含著我的耳垂,在我耳邊低低地說,小溪,我永遠陪著你,好不好?我永遠保護你,好不好?小溪,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
永遠?多么可笑的詞啊,我曾經以為安生就是我的永遠,可這個地球都有毀滅的那一天,哪里還有什么永遠?永遠不過是男生哄女生上床時最容易掂來的詞匯罷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這讓兀自吻著的顧一涼猛地抬起頭來。他狠狠地捏住我的下腭,要捏碎了般,他的眼睛又那樣直直地望向我的眼里,我被他看得有些慌張,想要扭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他卻加緊了手上的力量。就那樣靜默了幾秒鐘后,他頹然地放下了捏在我下腭上的手,眼神里竟溢滿了疼痛。
他把頭埋進我的鎖骨里,小溪,告訴我,你想要什么?
我的眼睛呆呆地盯著天花板,眼淚竟在不覺中已順著眼角流向了嘴邊。
我,要報復。你,幫不幫我?
他緊緊抱著我的手無力地垂下去,痛苦在他的聲音里蔓延。
小溪,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7
我一直在做夢,夢里蘇渺渺對我說,你不要再糾纏安生了,安生現(xiàn)在愛的是我!是我!我轉眼去看蘇渺渺身后的安生,他卻把頭撇向另一邊,目光散淡又漫不經心。腳下突然之間就裂開了一個圓圓的大洞,我還沒來得及喊就向下掉去,我看見蘇渺渺就那樣挽著安生的胳膊走了,他們的影子變得愈來愈模糊,最后凝結成了遠方的小點,變得渺茫……我啊一聲叫了出來。
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寂靜的夜里這響聲顯得特別突兀也特別嚇人。
喂,小溪,小溪,你有沒有去學校的論壇?同桌的聲音在夜晚依然尖厲得直震耳膜。小溪,小溪,大新聞啦,蘇渺渺的裸照被放上網(wǎng)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信息高度發(fā)達的時代,第二天一早,蘇渺渺的裸照事件已經成了盡人皆知的舊聞。那些裸照僅在網(wǎng)上存在了半個小時,便被刪去了。可是僅僅半個小時的時間,圖片的點擊量已過萬,下載轉發(fā)再轉發(fā),傳播量不知要翻了幾番。
同桌三八地給我轉發(fā)來了一張,她說,小溪,她這叫罪有應得,誰讓她搶別人男朋友。我轉過頭去看她,她忙吐了一下舌頭,住了嘴。蘇渺渺的裸照拍得并不暴骨,只是衣衫不整,露出了整個肩膀也稍微露出了里面的BRA,嚴格來說,這照片比起那些內衣模特的照片應該算是生活照,蘇渺渺的眼睛也被馬賽克嚴嚴實實地擋住了,看來拍這裸照和發(fā)這裸照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置蘇渺渺于死地,可是誰都能一眼看得出那是蘇渺渺,也能一眼就發(fā)現(xiàn)蘇渺渺當時是被脅迫的,因為她的表情恐懼又隱忍。
富家千金被人脅迫拍了裸照,這新聞像肆意游走在屏幕上的蟑螂一樣無孔不入,有人說一定是她爸得罪了什么人,才會讓一向低調的蘇渺渺遭此黑手。還有人說,拍照的人手里一定還握著更多更勁爆的圖片還沒有曝出來,甚至有人留下了郵箱,求發(fā)送。學校的論壇里各樣的內幕,各樣的傳聞,各樣的小道消息鋪天蓋地,密密匝匝。
事件的女主角從那一天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那個校門前的專用車位也從此空了出來。據(jù)說,蘇渺渺轉學了,轉得很遠,法國。
天氣越來越涼了,書上怎么說來著,一場秋雨一場涼。蘇渺渺走后,安生像變了一個人,遠遠地見了我就會停住,不靠前,也不退后,就那樣長久地打量著我,那是一種打量陌生人的目光,帶著審視,評判,和非常多的不確定。好幾次,我都想叫住他,問問他怎么了,可沒等我開口,他已經掉頭走掉了。
8
顧一涼被抓的消息,是安生告訴我的。那是蘇渺渺事件后,安生第一次跟我說話。
丁小溪,看你交的是什么朋友!他嘴角的輕蔑把他的整張臉扭曲得變了形。那個顧一涼竟然為了一點錢就去拍一個女生的裸照,算是老天有眼,沒幾天就破了案,那個顧一涼被抓了!小溪,我早說過,他是個不良少年,和他在一起,你不會……顧一涼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我已經掉頭飛奔起來了。
顧一涼,顧一涼,顧一涼。我在心里念著,腳下像是飛了起來,好幾次都險些摔倒。我要在最快的時間找到爸爸,他有個朋友是警察,他一定有辦法可以讓我見到顧一涼。
看守所的燈光把顧一涼的輪廓映得分外明顯,他,瘦了。我想摸摸他的臉,手剛剛抬起,就被獄警凜冽的目光阻止了在半空中。
你……不是……怎么會?
顧一涼笑了笑,向一側翹起的嘴角卻讓這個笑容顯得有點兒勉強。
小溪,安生喜歡的人一直是你。顧一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猝不及防講出一段與這件事情毫不相關的話。
安生不喜歡蘇渺渺,可蘇渺渺卻一直喜歡著安生,那本該是一場安靜又無望的暗戀。可是,安生的爸爸,那個快要經營不下去的小承包商,在發(fā)現(xiàn)了蘇渺渺寫給安生的情書后,決定把兒子的愛情交付給一場交易,一場私下里運作的足以挽回安爸爸公司生死存亡的交易。
小溪。顧一涼的眼睛又那樣直直地,不帶任何掩飾地望向我了。我知道你一直愛著安生,我嫉妒他,又覺得他對不起你,就去找他打架。這些話是他在被我打得鼻青臉腫后告訴我的,他說,他一直喜歡你,一直,只是他不能看著爸爸整日酗酒,媽媽哭天抹淚。他說,那個家就要完了,他還有什么權力端著自己的愛情不放。
顧一涼低下頭去,不再看我,只是專注地望向地面。他真的瘦了,陷下去的臉頰讓他的顴骨有點兒突出。他說,我本該早些告訴你的,那樣,你就不會被折磨得那樣痛苦了,可我沒說,我只是想讓你恨他。
小溪,對不起。這是顧一涼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而對于那場他即將面臨審判的,脅迫蘇渺渺拍下裸照,并向其父親勒索錢財?shù)氖虑樗蛔治刺帷?/p>
9
秋天的天空怎么可以那么藍那么藍啊,藍得讓人忍不住憂傷。
是因為沒有云嗎?一定是因為沒有云吧!沒有云的天空陽光就會肆意妄為地灼傷了我的眼。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了。安生和我說分手的時候,我沒有哭,坐在顧一涼的對面,我沒有哭,可是現(xiàn)在,我拼了命地抹呀,擦呀,可是淚水怎么就像自來水一樣廉價,說來就來了呢?我對準手腕,徑直地咬下去,疼痛讓我清晰地記起了那天在酒吧里的所有事。
那一晚,在酒吧逼仄的衛(wèi)生間里,在顧一涼意亂情迷的吻里,在混和著骯臟氣味的粘稠空氣里,我給顧一涼講那個關于如何脅迫蘇渺渺拍裸照的計劃,我安排好了地點,時間,與安生分手后,對于蘇渺渺的動態(tài)我了如指掌。我告訴顧一涼這個計劃萬無一失,我甚至買好了作案的頭套。
幫我。我對顧一涼說。
顧一涼真的幫了我,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他提前一天完成了這個計劃。只是,他一個人。人人都以為顧一涼是為了錢,可是,只有我知道,他,只是為了讓我與這件事情無關。他從頭到尾都未曾勸過我放棄這個想法,因為他知道我的仇恨無法來無影去無蹤地自生自滅,所以,他用他特有的方式,阻止我,保護我。
手腕已經開始向外滲血,我說的是真的,疼痛的邊緣是絲絲的快感。我抬起來手來,想遮一遮灼眼的陽光,陽光卻還是從我的指縫里嘩啦啦地流淌了過來,曾經,這指縫里有個吹薩克斯的濕潤少年,曾經,這指縫里有顧一涼抽過的520。
可是現(xiàn)在,那流淌出來的,卻是抓也抓不住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