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有時并不帶來快樂

一個極其平常的中午，太陽旺盛。窩在教室里上了一天課的同學，終于迎來了飯后閑暇時間。一群群吃飽了飯的人湊在走廊上，八卦著有趣無趣的事。陳詩就是這個時候路過這群懶洋洋的“麻雀”的。她接下來應當是簡單地和認識的同學打聲招呼，然后安安分分回教室，但今天破例停了下來。她似乎發現了些細微的變化。

陳詩是對的，是有些什么不尋常的事。不過從李梅口中得知的不尋常的事，僅僅是樓下班級的班花正在下面跳牛皮筋。陳詩有些失望。她探了探腦袋，果然看見幾個女生跳得正歡，最漂亮的那個想來是班花。陳詩把腦袋收回來的時候，注意到走廊上曬太陽的同學，雖然都在聊天，但是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是朝向那朵花的。

有些不可名狀的情緒突然占據陳詩的小心臟。“是挺漂亮的，你繼續玩吧。我回教室了。”她對李梅說。仿佛她停下來只是為了鑒定大家的審美觀正不正確。

“班花”這種稱號向來是不屬于陳詩的，因為她不夠漂亮，用來形容她的通常只有可愛、有氣質，最糟糕的是見面說她挺善良。這些詞都是人不夠漂亮，但是別人又找不到其他褒義詞時想出來的最適用的稱贊。所以再看到樓下的班花時，陳詩心底里升起了小小的一撮嫉妒。或許，她也有那么一些自卑，誰知道呢？

如果接下來不再聽到有關那位美麗班花什么消息的話，我想陳詩會忘記她的。然而不幸的是，在第一次年級統考后，這位班花又迅速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出現在大家含著一口飯或者嚼著口香糖的嘴上。陳詩盯著光榮榜最上面的那個姓名——對，就是那個班花。對陳詩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悲劇，因為她的名字連光榮榜的最末都沒趕上。

陳詩顯然有些不舒服。她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以長得漂亮，成績又漂亮？那莫名的情緒堆積起來堵在陳詩嗓子里的東西，如果能夠取出來做個檢驗的話，結果應該是五個字：羨慕、嫉妒、恨。

青春，追求美，渴望得到關注。這是陳詩自我定義里的三個標簽。可惜的是，陳詩擁有的青春，在這所中學里，除了一些年紀大一點的教職工以外，所有人都有；陳詩追求美，是因為她沒有得到自己定義里的美；她渴望得到關注也是因為一直未被關注。更可惜的是，這些她沒的東西，有些人“生來就有”！

“生來就有”這種感慨，是陳詩在寢室床上休息時胡亂想出的結論。她“念念不忘”那個班花。陳詩在日記本上寫過這樣一句話：“總有一天，我會比過她，總有一天，我也會散發光芒，總有一天我也會能夠被自己足夠喜歡。總有一天！”

接下來的一天傍晚，在當時的陳詩看來是上天賜給她的機會。不知道該說是班花倒霉，還是陳詩幸運，那天陳詩在離學校還有點距離的公園里看到了班花。關鍵的是，陳詩居然看到班花的臉和一個男生的臉貼在一起。這是什么情況？陳詩沒見過這種場面，她馬上退了回去，她覺得不好意思，她害羞。但轉而那種情緒來啦，那種想比過那個班花的勁也來啦。陳詩的臉上浮出了一絲笑容，詭異、不善的微笑。

打敗她！陳詩當時心里是這種想法。她覺得時機來了，她可以讓班花不如意、煩惱，甚至可以把事情搞大。如果班花“身敗名裂”了，雖然她長得美，成績好又怎樣？她在老師心里就會變味。陳詩想，我可能比不上你，但是我可以打敗你。很遺憾，陳詩當時的想法就是這樣的，雖然不健康，不妥當，但就是這樣。

所以，陳詩把想法化成了行動，所以，班主任發現了這對地下戀人。在這所戒備森嚴的高中，學生戀愛就是踩地雷。班花永遠不會知道她心心念念隱藏的這段感情到底是怎么被發現的……還是在那里，在那個曾經貼了光榮榜的地方，陳詩看到了班花的處分通告。戒備森嚴的高中就會這么變態，因為早戀而送個處分，當然這個處分并不入檔案，只是威懾。陳詩不知道這些，她覺得自己勝利了。

勝利并不代表欣喜，不是所有的勝利都能帶來十足的快樂。陳詩后來這樣對我說。她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但又說不上來，那說不上的感覺就影響著那快樂。

陳詩不快樂，因為后來她從李梅口中又聽說了些有關班花的事。李梅說，她呀，因為被查出早戀，又弄個處分，不用想就知道她會有多難受；李梅說，她呀，可惜啊，以前多愛笑啊，現在看上去多難過，聽說她跟班級同學處得很好的，很樂意教同學題目的，也不知道是誰告的密，真可憐；李梅說，她呀，漂亮，成績好，可惜談戀愛被發現了

陳詩于是很不快樂，十分，非常，很，嚴重的不快樂。誰說勝利后就一定會快樂？勝利的過程，勝利的結果都有可能會不快樂，如果想要達到勝利的動機是錯誤的。那種不快樂，讓陳詩不怎么喜歡自己。陳詩覺得，另一個自己不討人喜歡，也不討自己喜歡。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