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華:我2006年來到云南,從此介入到云南當代藝術的各種活動中,策劃展覽、撰寫評論、邀約訪談、考察歷史等工作做了很多,也因此與大家建立了良好的信任,互相支持。到昆明的第二年我就策劃了在重慶坦克庫當代藝術中心感覺藝術空間舉辦的展覽“昆明進行時”,參展的主要是70后藝術家,趙光暉是里面比較突出的一位。他的雕塑充滿生命的張力,普通機車可以在他的手中變得有血有肉,靈動而又不失鋼鐵般的質感。他愛車因為懂車,激情澎湃時的旋轉飛馳,報廢銹蝕后的凄涼無奈,正是譜寫生命的激昂悲歌。第一次展覽籌備會議是在他位于昆明汽車廠的工作室小院里召開的,那天下午來了很多人,打牌、喝酒、聊藝術,是我今生最難忘的一次派對。也正是那次,我認識了聚集在昆明的幾乎所有70后藝術家。展覽方案當天敲定,因為他們對藝術那份最樸素的激情感動了我,他們渴望通過展覽與外界交流的殷切更是不允我拖延。展覽于2007年8月開展,進行得很順利,做了畫冊,發了媒體,還取得驕人的銷售成績。
當我再次回到昆明,能讓我感覺到云南當代藝術的青春氣息的反而是一群80后藝術家,70后的身影漸漸稀疏,一部分同伴的離散導致他們更加艱難的各自為戰。相同的年齡讓我與這些80后的師弟、師妹很快成了好朋友,與他們一起故作老成地談笑風生,聆聽他們徹夜不眠思考的藝術問題,欣賞他們對世界淳樸地描繪方式。轉眼又過去了三年,這三年中我參與的基本都是普艷、孫瑾、馬丹、管賽梅、茍貴品、陶發、李瑞、蘇斌、劉仁仙等80后藝術家的活動,緣因這些活動都生發在云南,在我的周圍。按照通俗情感理論的推斷,他們也難免一些“痛”。當其他地域內的藝術家在逐步培養起的本土收藏空間如商會、企業、政府機構的支持與呵護下減壓順進的同時,他們可以共享的只有團隊自身在藝術創造中的不斷突破。“云南種子”、“過橋米線”、“圭山看臺”這些帶有明顯地標性的題目成為他們推薦自己的主要方式,這樣的開始注定會使他們每個人的個性特征有所損失,盡管每個個體的個性客觀存在,觀眾的印象先行往往會使他在步入展廳之前就已建立了共性關聯,同樣抱著整體性經驗離開。
蘇亞碧的耐性投入使時間放棄了對她的催促,一絲絲飽含心血的打磨滲透進作品的每條肌理,對生命記憶點點滴滴的揣摩精確描繪出微觀人生的真實縮影;普艷將茫然城市繪制成兒時玩弄的積木,鄉土元素的潛意識匯入打破幾何邏輯的游戲,釋放生命,追憶田園溫情;薛滔總愛無傷風雅地開開玩笑,秉其性格的作品也愛含沙射影,欲蓋彌彰的扭曲反而更影射出事實的厲害;陶發似位因酗酒犯天條被打入人間經受三道輪回之苦的神仙,性情本真,無論生逢何種境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總能在酒的幻境中為自己營造一座情感升華的家園。劉仁仙不比陶發逍遙,可也頗顯灑脫,躁動的年華卻沉浸在生命如斯的靜態關系中,居室一角的物品雜陳,花園一隅的生機恣意,他笑看一切,卻從不游戲,關鍵在于他掌握著物事與人世的轉喻哲學。茍貴品嘗試了現代藝術史出現的諸多風格,可每一次的投入又牽引他走向下一次的思考,終發現藝術和美的真實,遂傾注于追求時空結構的色彩拋灑……
毛旭輝:這次把70版和80版的藝術家聯合在一起辦展,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早在2001年昆明創庫創立之初,這些70版的藝術家就開始活躍起來,積極參與和組織了一些在云南當代藝術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活動,如2002年的“體檢”、“羊來了!——2002云南青年藝術家自選作品展”、2004年的“焦慮與保留”、2005年的“雙城記——十二位藝術家筆下的夢境與現實”。這些活動我都親身參與了策劃,也寫了不少文章。70版的藝術家在當時還是創庫新生力軍,還沒80后什么事,那時很多80后的藝術學子剛剛讀大學。然而2007年以后,大部分70版藝術家陸續去了北京,比如薛滔、史晶、和嘉、楊文萍、吳以強、茅以蕓、趙光輝、姜靜等。
也是從2008年開始,80后的學子學成畢業并嶄露頭角,為云南當代藝術創造了一個新活躍期。2010年4月在中藝博國際畫廊博覽會舉辦的“我的風景,我的烏托邦”,5月由呂澎策劃的“改造歷史——中國青年新藝術邀請展”,9月在北京對話空間畫廊舉辦的“過橋米線:云南年輕藝術家作品展”;2011年3月由索卡藝術在臺灣舉辦的“云南種子——云南藝術家群展”,10月受成都雙年展邀請舉辦的特別邀請展之“圭山看臺——云南當代藝術特別展”,80后藝術家在這些展覽中脫穎而出。短短三年時間中,他們分別與上海紅橋畫廊、臺灣索卡藝術、臺灣秋刀魚畫廊、北京對話空間、新加坡斯民藝苑、成都凱畫廊以及云南本土的一些藝術機構,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
我們所能做的是向社會宣布這一發現,以此鼓勵他們重視這種共性經驗,繼續深入,不能放棄。此時,他們需要吸取70版的經驗教訓,當我們還相對弱勢和稚嫩的時候,更應該依靠整體性的力量去突破,建立完整的語言體系或文化體系,而絕非單打獨斗,否則還會面臨找不到文化歸屬感的危險。這是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的藝術史經驗,諸如整個“八五思潮”,就是靠這種群體性的力量推動了中國文化的變革,改變了新時代的文化面貌。當時的群體熱,其實就是各個地區一些亦師亦友的藝術青年聯合營造的個性語言生態。藝術群體在全國各地相繼冒出,才奠定了今天當代藝術的基本格局。
與70版不同,80版藝術家的成績都是在云南本土建立的,他們沒有沖向北京,也沒有想過去北京。特別是他們在成都雙年展期間的出色表現,彰顯出集體文化氛圍的優越感。盡管給文化做定位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找不到歸屬感的文化方式必定是可憐的。所以,我很期待通過這個展覽能幫助漂流在北京的70版藝術家們重拾文化上的歸屬感,通過這個展覽重溫家的感覺。回到自己成長的文化根部,承擔承接和發揚這種文化的責任。從長遠來看,這也是對人類藝術的貢獻。他們一定能夠真正繼承起“西南藝術研究群體”的開拓和進取精神,使西南藝術和整個當代藝術的生命力量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