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在中學校園里流傳著一句順口溜:“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在實際教學中,有很大一部分學生讀不懂魯迅;而且,真正懂得并能講好魯迅的教師非常有限,師生中普遍存在難教、難學的困境。相當多的人對中學教師教授魯迅作品的教學現狀不滿意。魯迅的文章生澀難懂,不好學,幾乎成了中學校園里師生的“共識”。新世紀初,人民教育出版社新版的語文教材中,魯迅的作品明顯減少。1980一1999年,人教版教科書中魯迅作品篇目達到23篇,但是,2000一2003年,魯迅作品篇目減至15篇,2006年減至11篇,2010年人教版高中必修課教科書中魯迅作品只選有3篇,《藥》、《為了忘卻的記念》、《阿Q正傳》等作品在教材中消失了,引起師生疑惑,更引發媒體熱議。一時間,陪伴幾代人成長的魯迅作品,竟然在校園里面臨尷尬的境地,是去是留,爭議不斷。
魯迅作品是中學語文教學中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魯迅作品一直以來被作為典范安排在中學語文教材之中,其深邃的思想內涵、獨特的藝術風格及其散發出來的作者的人格魅力,對于提升中學生特別是高中生的思想認識水平,培養其言語能力和形成健全人格都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魯迅的作品是語文的典范,永遠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始終涌動著青春氣息。魯迅的作品是年輕一代精神成長的“底子”,而且是常讀常新的,我們可以在魯迅世界里汲取無窮的營養。
我們的心中有一個怎樣的魯迅,往往取決于我們接觸到了哪些魯迅作品。在中學教材中關于魯迅作品的選編經歷了幾番風雨,遭受了幾多變遷。在“十七年”時期,“以雜文居多”,“突出政治性”;在“文革”時期,“篇目不斷減少,編排混亂”;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學語文教材中的魯迅作品,其安排大致是先散文,后小說,再后是雜文。寫孩提時代的故事或內容較為淺近的作品大多數放在低年級,而魯迅后期的內容較為復雜的雜文則全部置于高中階段。就人教版高中語文教材而言,從數量上看,1991年版的教材共選入9篇魯迅的小說和雜文,而2000年版的教材則增加到25篇(包括10篇高中課外語文讀本閱讀篇目),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更值得注意的是,讀本中新添了歷史題材小說《故事新編》和散文詩《野草》中的不少篇章。
然而,高中新課程實施以來,各地在選編教材時從新課程理念出發,選擇自認為適合學生學習的魯迅作品,并力圖打破傳統,體現所謂“新”的特點,使得魯迅作品大大減少。人教版新教材本來有《〈吶喊〉自序》、《祝福》、《拿來主義》、《記念劉和珍君》、《燈下漫筆》、《藥》、《阿Q正傳》7篇,新課程必修僅存《記念劉和珍君》、《祝福》、《拿來主義》、《藥》4篇。粵教版必修只有《藥》、《拿來主義》和《阿Q正傳》3篇。滬教版只有《祝福》、《拿來主義》、《記念劉和珍君》(《阿Q正傳》在2007年被刪去)。魯教版只選了《為了忘卻的記念》、《祝福》2篇。語文版最少,僅《鑄劍》1篇。這里要說明的是,上述統計不包括新課程的“讀本”選編篇目,因為根據教學的實際情況,一般情況下,“讀本”的作品教師是不教的,更何況是“魯迅”的。
究其原因,其一是教材選文求新。語文教材選文老是一副面孔,人們頗多怨言,新課標頒布實施,教材選編越來越開放,教材求新、有自己的獨特之處成為廣大教材編寫者的追求目標。面對近年來對魯迅作品選編的批評之聲,重新選擇新的篇目成為編寫者迎合大眾“時尚”品味的一種“大膽”嘗試。其二是教材選文容量減小,造成難于取舍。新教材注重學生的實踐,課文數量少了,綜合性學習、研究性學習等活動多了,尤其是高中語文教材,因為開設選修課,必修教材的容量更是銳減。為了保證教材選文的新穎,只好犧牲傳統名篇。其三是迫于客觀原因,減少教材的印張,節約成本,把長文刪去。如蘇教版《阿Q正傳》被刪,“沒有什么其它原因,就是因為太長了”(該教材編者之一在浙江紹興新課程培訓時回應中學教師原話)①。換言之,迫于經濟承受壓力,我們的教材編寫者可以不顧學生的精神需要,忍痛割“魯”,居然刪去了《阿Q正傳》、《〈吶喊〉自序》等歷經大半個世紀并且跨越了新舊社會,教育了好幾代中國人的魯迅作品中的經典。
教材編寫者如此顧此失彼,實質上是“撿芝麻丟西瓜”的行為,缺乏科學審慎的態度,缺乏對“國字號”國編教材的深度性的度量和把握。編寫者未能正確、合理地考量其對地方教材的引領性,甚至是在濃重的商業心理的左右下,令人不可思議地集體性犯著一些低級錯誤。綜上所述,新世紀教材編寫中的如此種種作為,勢必在媒體、教育界及社會輿論上制造并擴散了一種真真切切弱“魯”,卻又似乎令人疑惑是“疑似在去‘魯’”的負面影響。因而,在新世紀初,由于一個代表、象征著國家意識形態和國家意志的國家統編教材的一個考慮不太慎重的編寫行為,導致了新世紀初在客觀上造就了一場“弱化”魯迅作品的文化氛圍和社會思潮。
同時,教材編寫中割“魯”的行為,割裂了魯迅核心作品系列的完整性,刪改了魯迅作品代表作的實質內核,對一向純樸、厚道,一直堅守著傳統文化底線的中小學語文教學,形成一次劇烈沖擊。而且,教材編寫中割“魯”、弱“魯”的行為,也是對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已經混沌、搖擺的當代中國社會國民的思想理念和價值取向,噴灑出些許“迷霧劑”。如若對教材編寫中割“魯”、弱“魯”的傾向,不予以及時地糾偏,必將導致一代甚至數代中國國民的思想價值水準及思想評判水平的倒退。人教版教材中刪掉《阿Q正傳》等魯迅作品,這樣一個看似偶然的“無須小題大作”的教材編選的“個案”行為,細細做點剖析就會發現,在一個商業、文化和思想一起浮躁的時代,其實這種偶然是寓于必然之中的,實質上其對社會輿論的損害和對社會公眾思想價值取向上的危害也是必然的。
當然,弱“魯”原因也與網絡時代中學生價值、知識、文學趣味的取向更新相關,也與消費主義時代啟蒙話語弱化相關。后者,則是社會學者、歷史文化學者須要關注和考量的話題,本文只小作評點補充,暫不重點論述。
總之,本文對新世紀中學語文教材魯迅作品編選的相關情況作了一些匯總、探討和剖析,相信這些對促進中學語文教材建設和中學語文魯迅作品教學都是有益的。此外,對中學語文魯迅作品的教學究竟該如何恰當準確的定位,現階段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令一線語文教師倍感困惑的問題,關于這些方面,有待將來作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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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胡奇良:《要求經典性與可感性的統一》,《魯迅作品在課堂》,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225頁。
[作者通聯:湖北咸寧地質育才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