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榮與制度息息相關

僅僅通過修建水電設施、公路、通信設施、工廠、肥沃的農場，甚至是擁有大量的金錢是不能實現繁榮的。繁榮也不能夠通過簡單地將一國經濟基礎設施的關鍵部分移植到另一國來實現。一國繁榮能否實現的關鍵是與之相關的制度——人們在其中思考、互動和經商的框架。分析過去的缺失，會讓我們更容易的明白經濟繁榮轉變的本質、原因和結果。

財產權的缺失遏制經濟

請暫把自己想象成一位11世紀的典型農民，你跪在主人面前，他緊緊握住你的手，然后，你發誓終生只為他服務。你的誓言不是金錢化和商業化的，更確切地說，你在發誓獻出自己的生命和忠誠時你身無分文。為了得到他的保護以抵御外部世界的沖突，你需要用你的勞動甚至生命與之交換。

封建關系的本質是非金錢化的。莊園沒有多少剩余糧食可供銷售，且幾乎所有的交易都是物品交易。在現代社會，人們通過物質財產的占有程度來顯示財富，而在封建社會，則是通過宴會的排場規模顯示財富。

在這樣一個沒有貨幣的社會里，財產權的概念是很難想象的。農民的小屋和農具僅僅是他們自身的延伸。因此，中世紀時期的農奴沒有動力去生產超過自己農莊義務的農產品，或提高自己所耕作土地的生產力。如果地主擁有農奴以及他的所有產出，那么農奴為什么要努力工作呢？更不用說創新了。更準確地說，封建制度沒有給國家留下多少空間，政治實際上被嚴格限制在當地。

封建制度不僅不能通過法律保護公民所有權和平等權，它還扼殺了基本的消費者活動。節約法令根據等級和收入規定人們所能穿的衣服，使得以紡織品為主要產業的國家經濟受到抑制。

科學的缺失扼殺繁榮

今天，異端學說、褻瀆神明和宗教公判大會三個詞語常常被用于諷刺情形中；而在1600年前的500年中，他們將恐懼滲透進每一個歐洲人的靈魂中。霍布斯對自然狀態下國家生活所做的描述，即“孤獨的、貧窮的、骯臟的、粗野的和短缺的”，是非常恰當的；人們只有在來世才能夠獲得最終的報答。若人們冒犯了宗教權威，則有可能被綁在一堆木樁上遭受火刑，但與各種宗教裁判所精心設計的恐怖死亡方式相比，這一方式就相形見絀了。最臭名昭著的刑訊設備是“廢鐵仆人”。它是一個框架式的裝置，能夠將數以百計的長矛慢慢地刺入受害者的身體里，使受害者渾身血肉模糊，然后將其放入一個帶著旋轉小刀的井中。人們寧愿選擇這種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也不愿意承受永恒地獄之火的煎熬所帶來的恐懼。

什么樣的冒犯會招致此種可怕的命運？任何得罪或挑戰宗教權威的事，包括但是不局限于質疑它的權威性和信仰以及（更重要的）質疑它的財富。這種冒犯有可能是非常間接的，例如，在16世紀早期，波蘭天文學家尼古拉·哥白尼的推斷：實際上，地球并不是宇宙的中心，相反，地球圍繞著太陽旋轉。這一當時被認為“異端學說”的觀點是以當時通用的學術語言——拉丁文的方式來發表的，除了占統治地位的神職人員、皇室和富商外，沒有其他人掌握這門古老的語言。農民并沒有接觸到該觀點，因此，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容忍。哥白尼明智地沒有跨越拉丁文和白話文的界限，因此梵蒂岡對其是容忍的。但是，即使是那個時代中最開明的學者，包括伊拉斯謨和托馬斯·莫爾（Thomas More）也對哥白尼的新宇宙學理論做出了批評。更有趣的是，他在阿爾卑斯山北部更不受歡迎，許多改革的領導者，包括馬丁·路德，都呼吁處死哥白尼。

意大利哲學家喬達諾·布魯諾非常不明智地散發宣傳手冊，支持一些異端觀點，包括以書面的形式使用本地方言支持哥白尼體系，后來他被一個梵蒂岡裁判所處以火刑。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教會與日心說進行了蒼白無力的斗爭，并最終將這一學說最權威的支持者伽利略帶到了宗教裁判所進行審判。當宗教裁判所向其展示刑具的時候，伽利略放棄了他的信仰。

教會在意識形態上擁有了希特勒羨慕的絕對的控制力，也正是這種控制力將有可能會更早一天繁榮起來的經濟扼殺在了搖籃中。

資本市場的缺失減緩發展

從他方非常便利地獲取資本，這在現代商人看來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今天，最著名的大公司能夠以略高于5%的年利息率獲取長期貸款用于公司的發展和擴張，而那些有良好保障的小企業對此需要支付的利息率也不會高太多。

即使是在5000年以前，即貨幣還沒出現的時候，人類就已經存在借貸行為了。古代信用市場的歷史源遠流長。公元前3000年~公元前1900年的蘇美爾地區，大麥的借貸利率通常是33%，而白銀借貸的利率則是20%。二者間利率的差別反映了大麥借貸的風險高于白銀借貸的風險，其原因是后者不會被消費或腐壞；并且“白銀作物”也不可能歉收。

對利息率的歷史追溯在羅馬時代后期中斷了，并且直到將近1000年以后才在英格蘭重新出現。據記載，英格蘭12世紀的利息率遠高于40%，而在意大利，在同一個世紀的后期，利息率平均為20%。合理未來的第一道曙光出現在荷蘭，最早在1200年，其利息率就已經低至8%了。

如此高的利息率反映了資本市場處于致命的缺失狀態，這束縛了商業和經濟，使之在幾個世紀都無從發展。正如宗教教條對思想發展的抑制一樣，資本市場的缺失也減緩了日常經濟的發展。

交通、通信的缺失放緩速度

正如帕卡德所說的那樣，缺少商業交通僅僅是一部分原因。用經濟史學家伊萊·赫克歇爾（Eli Heckscher）的話說，“在中世紀時期，貿易的最大障礙就是道路通行費”。有效交通運輸的缺乏不僅阻礙了商業的發展，而且很可能是致命的。在現代，通行費指的是對改良道路所支付的費用或過境費用。在1800年以前，通行費是當地統治者的公開專利，也是主要的財政收入，他們在重要的地點設立收費站，如通航的河道和關口，因此商人難以避開它們。

自從人類有歷史記載開始、現代曙光出現以前，旅客、貨物和信息的移動和傳播速度不超過馬匹與航船的速度。19世紀中期，蒸汽機在航船和火車上的應用，以及國家通過強大的力量減少了通行費收費站，為經濟發展提供了四個因素中的最后一個——交通與通信技術。鐵路、蒸汽動力輪船和電報的發展帶來了繁榮，繁榮程度甚至超過了前現代時期那些最樂觀的夢想家們最大膽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