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鄰之茀地蕃之,樹竹木灌蔬于其間,結茅以自休,囂然而樂。世固有處廊廟之貴,搞萬乘之富,吾不愿易也。
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閑隱奧,吾性所最宜。驅之就煩,非其器所長,況使之爭于勢利、愛惡、毀譽之間邪?然吾親之養無以修,吾之昆弟飯菽藿羹之無以繼,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處也,其能無焰然于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拂性苦形而役于物者,有以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識,其皆受之于天而順之,則吾亦無處而非其樂,獨何必休于是邪?顧吾之所好者遠,無與處于是也。然而六藝百家史氏之籍,箋疏之書,與夫論美刺非、感微托遠、山鑱(chán)冢刻、浮夸詭異之文章,下至兵權、歷法、星官、樂工、山農、野圃、方言、地記、佛老所傳,吾悉得于此、皆伏義以來,下更秦漢至今,圣人腎者魁杰之材,殫歲月,憊精思,日夜各推所長,分辨萬事之說,其于天地萬物,小大之際,修身理人,國家天下治亂安危存亡之致,罔不畢載。處與吾俱,可當所謂益者之友非邪?
吾窺圣人旨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腎人智者所稱事引類,始終之概以自廣,養吾心以忠,約守而恕者行之。其過也改,趨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內者。得其時則行,守深山長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時則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義,或愛而譽之者,過也。吾之足于義,或惡而毀之者,亦過也。彼何與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與人者。然則吾之所學者雖博,而所守者可謂簡;所言雖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謂重也。
書之南軒之壁間,蚤夜覺觀焉,以自進也。南豐曾鞏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