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她總是以同一個姿勢呈現(xiàn):上課時,她微微朝前傾,顯出努力的樣子,把耳朵盡力的朝向老師的方向,筆飛快地寫著,生怕遺漏了任何一點知識,亦或是她低頭端坐,手中的筆尖飛快地瀉下一串靈動的文字。
她是個耳聾的女孩。
命運似乎總是喜歡編排悲劇,這么一個清純到讓人不忍接近的女孩,竟然在一次飛來橫禍中幾乎喪失了聽力,只能靠一副助聽器,艱難地抓住一絲一毫微弱的響動,她幾乎生活在完全靜謐的世界里。她那永遠都是潔白的袖子白亮亮地襯著她清澈的眼睛——如此清澈,大概是因為她的耳聾,上帝關(guān)上她一扇窗的同時也為她打開了另一扇窗,讓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她的考試成績不是最好的,但她的字永遠是最清楚的;她的解題速度不是最快的,但她永遠是課堂上最認真的。她總是說她很崇拜那些在賽場上還能發(fā)光發(fā)熱的殘疾人,想要和他們一樣堅強。但她也永遠是同學(xué)們嘲笑與欺侮的對象。常常有無聊者一邊笑著跟她搖搖手,一邊嘴里說著難聽的話,而她也會笑著揮揮手,以為他們在打招呼,全然不知為何對方笑得這么厲害。我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直到那次……
我家離學(xué)校很近,不過幾十步。那天下午,放學(xué)鈴響過好久了,我卻還在匆匆趕回學(xué)校拿忘帶的書。推開教室門,就看到了那個安靜地坐在窗邊的她。她全然沒有聽到我走進教室的聲音。而是專心致志地摘抄著什么。我走近一看,那是老師的教科書,她借來以后,把每一個知識點一點一點地抄上去,沒有一絲不耐煩與浮躁,我還看到,在空白處,寫滿了她對文章的理解與感受,一行一行,都用她那娟秀的字體寫成,看下去,沒有一個錯字,甚至沒有一處涂改。
她的眼角余光瞥到我的身影,驚訝地抬頭,與我同樣驚訝的目光撞了個滿懷,她愣了一下,理解地笑了。“我在課堂上聽不全。”她在紙上寫道,“只有課后來補了。”
她每天都是這樣嗎?我震驚了。黃昏的夕陽余暉映著她的眼睛,格外清澈。
后來,我總主動來到她身旁,讓她摘抄上課時遺漏的重點,也再沒有嘲笑過她。她每次都是笑笑,說聲謝謝便埋頭苦摘——她永遠都如此好學(xué)啊。
努力學(xué)習(xí)只是她的一個閃光點,而她最擅長的是跳舞,我曾看到她像一只白天鵝在鋪滿紅地毯的舞臺上翩翩起舞,那暢快淋漓的舞姿,那優(yōu)美嫻熟的動作,似孔雀開屏,似蓮花綻放,似飛龍穿梭,可真是“只見舞回風(fēng),都無行處蹤”了。臺下雷動的掌聲,不單是對美的喝彩,力的喝彩,生的喝彩,更是對她耳聾仍能舞蹈的敬意!
我更曾看到她練習(xí)時的模樣,她將音量調(diào)至最大,兩腿一邊打拍子,一邊在竭力尋找鼓點與節(jié)奏的痕跡。有多少次,她近乎完美地將一套動作演繹完,卻比音樂快了或慢了好幾拍。她將耳朵幾乎貼在擴音器上,用心記著,一次又一次,于是才有了她無比婀娜美麗的舞姿,才有了她無比自信的笑容,才有了場下雷動的掌聲。
學(xué)校:浙江新昌中學(xué)
導(dǎo)師:何文魁
點評:文章講述了“我”與耳聾女孩之間的一段交往,語言平實。文章的故事較為簡單:起初,“我”是嘲笑和欺負女孩的一員,由于一次放學(xué)后看見女孩刻苦寫字的情景,改變了“我”對女孩的認識,進而發(fā)現(xiàn)女孩優(yōu)美的舞姿,對她也由嘲笑、欺侮轉(zhuǎn)變?yōu)槔斫狻⒆鹬亍H欢髡邔⑹龅墓?jié)奏把握得較好,“我”對女孩態(tài)度的改變,暗合了文章敘述的“起承轉(zhuǎn)合”。(周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