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上海。
這是一個繁華得令人無法駐足的城市,無數大樓高聳著,使人不得不仰視它們的容貌。
陽光照耀下的高大落地玻璃反射著不屬于它們的光華,也回蕩著黃浦江邊一聲聲悠揚的汽笛。
而我卻無心觀賞這醉人的風景。
我迷了路。也忘記了旅館的聯系方式。但沒有人愿意回答我該怎么走回去,他們連一秒鐘都不愿耗費。
外面下著雨,我坐在星巴克里最靠窗戶的沙發上,品啜著一杯漸涼的卡布其諾。
時光一點一滴,像雨一樣,下墜,流淌,旋轉滴落。窗上淅淅瀝瀝的雨跡,窗外白色的霧氣,將遠方高層建筑中的空隙盡數填滿。
我環顧四周,所有人都靜靜坐著,面對著大大小小的屏幕,對其它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門外的回廊上站著一些躲雨的民工。他們出人意料的安靜,只是偶爾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鬢角的汗水。他們才是這座城市的創造者,但這座城市卻不屬于他們。他們的臉上掛著艱辛,嘴唇咬著剛強,但只有那似乎無神的瞳孔中才能看出他們的軟弱,他們的無助,他們內心的卑微和對一切的小心提防。
這是一個寂寞的城市,燈火輝煌,汽笛聲聲背后是一望無際的空茫。地面上一個接一個仿佛遠古洞穴般的深坑里,插著銳利而粗大的鋼筋鐵骨。每一個地基都將變為摩天大廈,但此刻,它們只是一個又一個仿佛被淚水與汗水砸出的穴洞,無言地,冰冷地嗚咽著所有這片土地上曾經存在過的,不為人知的,悠遠的嘆息。
在遠方,另一艘巨大的郵輪緩緩地泊岸了。
又一批人,拖著沉重的箱子,登上了生銹的鐵皮卡車,無聲地離開了這里。
而我,品味著隱藏在燈火輝煌,汽笛聲聲背后的那一份無情與冷淡,繼續我未完成的上海之旅。
在那不知是夏天還是冬天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