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前商務印書館教科書的成功之道

摘要：商務印書館在教科書領域的成績卓著，從書籍質量到市場占有無人可望其項背。堅持外圓內方的經營策略，善于適應環境與潮流的變化；堅守高品質的教科書編輯與印刷，始終走在學術和技術的前沿；綜合考慮社會各界對教科書的要求，從上至下考慮周全。這些是其成功的主要經驗。

關鍵詞：新中國成立前 商務印書館 教科書 成功 經驗

作為近代中國出版界之巨擘，商務印書館以教科書起家并以此見長。從1904年涉足教科書領域至1949年新中國成立，商務印書館在教科書編輯、出版領域的業績無人可望其項背。商務最早編輯出版的《最新教科書》推出后，“從1904年一直發行到1911年底，發行量占全國課本份額的80%”，而1912年出版的《共和國教科書》在出版后十幾年間發行量達到七八千萬冊，被稱為中國乃至世界教科書史上版次最多的一套教材。

一、外圓內方，善于適應環境

就內在思想而言，商務印書館一直以教育救國為己任。商務印書館的發起者夏瑞芳和鮑咸昌等都是具有強烈社會責任感之企業家。創業之前他們大都有在外國人手下工作的經歷，外國人的輕視侮慢激起了他們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愛國心，促使其下定決心開創民族企業。

張元濟是商務印書館的靈魂人物，他深知中國社會積弊所在，以興學為自強之道，主張以出版作為“扶助教育”發展的手段。入館之初即和夏約定，“以扶助教育為己任”。進入商務后他以“重責輕利”“扶助教育”為辦館方針，即以社會責任為首要前提，以服務教育為第一要義。在此思想感召下，商務印書館匯聚了一大批心懷教育救國理想，欲“編書育人”的賢才，諸如高夢旦、蔣維喬、顧頡剛、茅盾、鄭振鐸、胡愈之等，他們無不立志于貢獻社會，以振興文化教育為己任，使商務的教科書編纂始終處于非常高的學術平臺上。莊俞在1931年曾提到：“中國之教育在過去三十五年中，自萌芽而至于積極發展與改進，本館負荷出版界重任，對此偉大建設之工程，始終為忠實努力之公仆?！?/p>

雖有愛國之志，商務為企業的生存與發展計，也不得不適應政局和環境的變化，以“在商言商”及“避免和政治接觸”的經營策略在變換的政局中艱難生存。依此策略，商務在編輯教科書的過程中，不得不保持折中原則，力求減少教科書推行的阻力，甚至會因政治壓力不得不轉寰行事。尤其是在1915年至1916年袁世凱稱帝前后幾個月中，迫于政治壓力，商務被迫將原定名為《共和國教科書》的小學課本，改為《普通教科書》，并刪去了其中關于“自由”“平等”等有礙帝制的內容。袁世凱撤銷帝制后，商務立即行動，“通知分館，帝制取消，應推廣《共和》書”。這種行事原則雖為當時的一些人所詬病，但實是迫于形勢的無奈選擇。這種策略為商務保證了長久的生存空間。一個有力的證明就是，1943年，商務、中華、正中等7家書店在重慶議定印制“國定本教科書”的印數配額時，商務仍可憑借自身實力獲取其中五分之一的配額。

外圓內方的經營方針，并不意味著對教育救國思想的放棄，而是在時局動蕩環境下的生存之計?！爸刎熭p利”“扶助教育”是商務的發展戰略，“在商言商”及“避免和政治接觸”則是其在具體環境下的發展戰術。汪家熔曾指出，商務印書館經理人的這種行為是其對投資人的資本責任造成，而不能看做經理人員本人的政治立場。

二、矢志不渝，堅守教科書質量

商務人始終堅持“教科書的營業是高尚的營業”的信條，因此從書本編輯到印刷無不精益求精，力臻完美。對于教科書的編輯，商務的管理者歷來不以盈利為唯一目的。為保證書本質量，“往往一課之題，數人各試為之，而擇其較善者，又經數人之檢閱，及訂正，審為無遺憾焉”。為提高編寫質量，商務廣攬賢才，將大批為一時之選的人才匯聚到教科書的編輯工作中。為實現編書育人、教育救國的理想，商務的領導核心不計個人之地位和利益，禮賢下士，為館求才。高夢旦曾多次懇請年輕有為的胡適接替自己任編譯所所長，在未果后，延聘胡適推薦的王云五接任。胡適感慨“高夢旦和館中的幾位老輩，他們看中了一個少年書生，就要把他們畢生經營的事業托付給他，這是老成人為一件大事業求托付的人的苦心，是大政治家謀國的風度”。

對于教科書質量的嚴格要求成為商務的傳統，代代相承，從未松懈。即使是在激烈的同業競爭中也未曾動搖。民國初年，中華書局崛起，成為商務印書局有力的競爭者。1914年，為增強自身的市場競爭力，中華書局的新制教科書“格外廉價五折發售”，市場占有率大幅上升。面對激烈的競爭，商務不以為動，仍然堅守精編細作的編輯風格，主張雖然顧客以便宜為主，“我館不必隨波逐流為是”。在民國成立至20世紀30年代這段時間里，中華書局在教科書的編纂、發行上雖頗為風光，但其教科書編纂之精良度仍不敵商務。

商務教科書不僅編纂精良，其印刷質量也堪稱同業中的楷模。“教科書的印刷不僅需要雄厚的資金，龐大的排印、裝訂能力，而且要求質量高、發行快”。這些方面商務一直準備充分，力爭上游。技術革新和人才的引進與培養是其法寶。創辦之初，商務就極其重視印刷質量，印刷所“茍有發明或改進方法，獎勵備至，故印刷成績，歷屆優勝于中外賽會”。同時，商務極其重視西方印刷技術的引進與改良。通過并購外國企業、聘請外國技師、引進先進機器設備、派出人員接受培訓和自我技術創新等方式，不斷提高印刷技術和質量，始終在同行業中保持領先。學術泰斗季羨林曾指出在20世紀20年代“很大一部分的教科書和學術專著，都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印刷、裝幀，在當時都是第一流的”。

三、考慮周全，注重教科書的發行

教科書是學生用書，但教科書的選擇權卻并不掌握在學生手中，而是掌握在教育管理者、學校和教師手中。商務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很好地適應著教育管理者、學校和教師的實際需要。

首先，重視教科書編寫和教育體制改革的適應。商務教科書的編寫特點，首要一點就是嚴格遵循教育部門的學制章程。其最早的《最新教科書》就是因為在當時是唯一一套嚴格“按照學部所頒布的學堂章程各科俱有的，所以獨步一時”。緊緊把握學制變化，提前預判，及早動手而“得風氣之先”成為商務的重要經驗。每當“學制修改一次，教科書跟著變更一次，往往一部還未出全，又要趕編第二部”。緊跟學制變化使得商務的教科書更適合各級學校的教學要求，也更容易獲得官方的認可。同時，商務善于借助官方的權威，推廣自己的教科書。在某種新課本問世及新學期開學前，商務總要“以總經理的名義，向各省教育行政首腦報告各書如何好，請求能予以推薦”。一旦獲批后，即將報告和批示及書編輯成冊，作為推銷時的權威依據。

其次，對于教科書的優劣，教師最有發言權。商務教科書都是由淺入深，圖文并茂。比如初小部分多是一些與生活緊密相關的常識性知識，并配以插圖，增強直觀性；到初小四年級，便開始選編政治常識內容，基本符合學生的認知規律。同時，從教師的需要出發，商務自《最新教科書》開始，就配套編寫教師所用之教授法，“非學生所需，售數遠遜，然亦盡心力以為之”。后來，商務又在教授法之外，編輯了參考書和學生自習書，以方便學生自習和輔導所用。教授法的編寫費時費力，但以其豐富的資料供給方便了教師的備課活動。

教科書的推廣必須重視和教育界的日常聯系，商務在這一點上做得非常到位。每到學期開始之前，商務都派出專門人員和各級學校進行接洽。為加強平時的聯系，在店堂開設圖書陳列室，一方面方便讀者瀏覽新書，另一方面也可借此聯絡和各級學校校長、教師以及學生的關系。同時還將教科書的推廣與推進教育的改革結合起來，在1913年至1914年，曾出資舉辦私塾的改良工作，爭取和改造塾師的同時推行教科書。后來又為非師范畢業生舉辦函授培訓，通過幫助這些人獲得教師資格，使這些未來的教師能夠從情感上更傾向于使用商務教材。商務印書館教科書的成功絕非偶然，而在于其始終不變的“輔助教育、重責輕利”的治館方針；在于其因時而變、外圓內方的經營策略；更在于其教科書始終如一的優秀品質。這些共同構筑了商務百年的品牌。其中雖亦有一些為人詬病之處，但歷史地、辯證地看待這些經驗，對今天的教科書編輯、出版仍有一定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