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
濺落在鄉(xiāng)村的草叢上
一只蝴蝶 在孤獨(dú)地飛
它薄薄的翼翅在花叢間抖動
渺小得像是冬夜曠野
可有可無的一抹眼神
這只蝴蝶從哪里來
它如何穿過死亡穿過血腥
穿過內(nèi)心巨大的孤獨(dú)和寒冷
穿越時間那腐尸
完成一只昆蟲的二萬五千里長征
它是父親、是母親
是兒子、是女兒
有沒有自己的孩子
它把它們藏到了哪兒
這次冒險出行
它想鼓搗點什么事情啊
一只小蝴蝶
一滴小露珠
時光的一個粒子
穿越我棱角分明的多情眸光
濺落在鄉(xiāng)村的草叢上
陽光的陰影 折成一個個問號
而春風(fēng) 只字未提
她是不是把我
也從這艱難而漫長的蒼茫里
省略或剔除
我常常呆立不動
像一株不會嘶吼、吶喊的小草
我是不是該學(xué)蝴蝶
抽出春風(fēng)的幾根骨頭
將之扦插于曠野
雙眼充滿期待
在春天之上
雕刻下一條河流
冬天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憂傷是另一把
不是因為我的消遁
這個春天才更加透明
北風(fēng)的刃遠(yuǎn)不及初戀
誰讓那痛過度失重
留下一片真空
不是有了傷口才知疼痛
夜的黑布傘下
麻木 比大地更凝重
我在春天之上雕刻下一條河流
心里就點亮一大片星星
比草叢更貼近春風(fēng)
比眼睛更貼近虔誠
比桃花更貼近癡情
引來春天透明的掌聲
干凈的大地一片蔥蘢
坐在陽光下
僵硬的心扉不是春風(fēng)喊開的
是被陽光的黃金桿杵開的
當(dāng)當(dāng)響 冰渣就碎了
碎了的冰渣里面 空空如也
我的絕望只好 堅硬如鐵
昨夜的風(fēng)暴 四匹野狼 蹄聲噠噠
叼走了我全部的四塊大骨頭:青綠紅黃
留給我一千萬個墳塋的驚懼和荒涼
向著時間的縱深飛速消亡
現(xiàn)在 更大的風(fēng)暴
把我僅存的一點絕望
也要連根帶走
蘇北的曠野
一萬畝的空曠和蒼茫
被黑暗掩埋
頭戴紅帽的新樓房
又把不散的灰黑陰魂
突然涂抹到我的鞋尖上
我一點不敢聲張
那靈魂太骯臟
我怕它一不留神滲漏地下
雖然 這片土地
早被眾多的貪婪和黑暗填滿
我是擔(dān)心這片土地像潘多拉魔盒
突然爆炸 農(nóng)人們,該咋辦
就選擇紋絲不動吧
讓陽光,把它自己的陰影趕跑吧
陽光是一道軟籬笆
我們無處攀爬
也繞不過它
相對于夜晚 那寬幅的黑暗而言
我們的一次小小反抗
只不過是一縷擰巴著勁刮過的陣風(fēng)罷了
難道你還能憤怒出長江、黃河的吶喊?
就坐在陽光下
曬曬吧
直到把自己曬成一根針
閃著寒光 向著消失的方向
狠狠刺去
恍惚在誰的唇齒之間
我是老家流出的一滴淚珠
閃爍倒是有了一些
但還沒艷光四射
好像剛剛拐過鼻梁骨旁的小盆地
就要被戳破、榨成干涸
我原想洗干凈這世界的啊
我原想成為道路旁的一大片野花叢
用飽蘸清香的眼神
為放學(xué)回家的孩子找回童真
照亮他們回歸的路
還沒等我蕊香齒憐
眾多的蕪雜就排山倒海而來
巨大的噬嚙
雷鳴電閃
一個人的曠野
枝折花落
我也想過做一片小雪花
從高高的云端縱身跳下
世間就會多出一粒純白了
我以為我是一截純白的歌聲
直鋪鋪的 月亮的那種白
好像只是一轉(zhuǎn)眼
我就成為一株老棉柴桿
恍惚在誰的唇齒之間
我不得不在歲月的歪籬笆里
一點點夾緊自己
就如把自己
一點點塞進(jìn)準(zhǔn)備已久的枕頭皮
鎖鏈拉嚴(yán)實
世界就小得
像是一場夢了
村前的小渠里是不是有活鮮的水們
趁著夜色漾動起來
你快來洗洗你凍僵的小手吧
凋落的白玉蘭
不是一朵朵 而是細(xì)致到每一瓣
把春風(fēng) 一瓣瓣搖落
所有的望眼欲穿
那些被月光浸泡了的語言
撞到靈魂就拐彎
以一種美到極致的潔白和絢爛
觸摸死亡
你迅如閃電的凋零
有著白銀的亮度和震顫
讓一個懷揣你銀白燈籠的憐花人
一生奔走在
孤獨(dú)里面
一切都在降落
那些繽紛而下的死亡
白綢子一樣寂靜
揉不進(jìn)一滴吶喊
我忽然就跌回到泥土表面
松軟的泥土 像母親
又一次容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