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準備嘗試給出一種角度的分析,把中國文論中的“摹仿”論描述為層狀結構體系,把西方文論中的“摹仿”論描述為一脈相承的串珠式結構體系。通過對這一問題的剖析,對我們如何把握好中、西方文論中的理論、觀點是有啟發的。
關鍵詞:“摹仿”論 中國 西方 文學理論
中西方文論中對于“摹仿”論都有所闡述,但西方文學中的“摹仿”論影響似乎更大一些,這一方面和人們對西方文學中敘事傳統的重視有關,另一方面也和人們對西方文學本身把握的偏頗有關。對于中國文論中的“摹仿”論我們也可以聯系西方現代文學的創作進行雙向闡發。此外,兩種“摹仿”論在各自文明區的演進過程各有千秋。本文準備嘗試給出一種角度的分析,通過對這一問題的剖析,對我們把握好中、西方文論中的理論、觀點會帶來某些有價值的啟發。
一、西方文論中的“摹仿”論
無論是古希臘早期的史詩、戲劇,還是稍微往后的詩體小說、哲理小說、浪漫主義小說、現實主義小說、現代主義小說,在歐洲文學的歷史長河中,敘事文學總是給人留下較為深刻的印象,當然,歐洲的詩歌也曾經輝煌燦爛過。或許是這樣,反映現實的摹仿論似乎特別吻合敘事文學的特征,于是摹仿論漸漸成為了歐洲乃至西方文學的一個“標簽”。但事實卻是在西方的文學批評領域,對摹仿論存在著不同的觀點,了解這些情況,對于我們較為全面把握歐洲文學傳統是很有幫助的。“摹仿”作為西方文藝理論中的一個范疇,起始于古希臘。柏拉圖眼中摹仿的對象是“影子”,其學生亞里士多德才最終肯定了摹仿的真實性。文藝復興運動的代表但丁對其創作的小結中也沒有指明摹仿。艾布拉姆斯經過探究認為,摹仿在西方大多數理論中并不占有主流。此外,現代小說家們也并不都用摹仿來描述自己的創作。捷裔法籍小說家米蘭·昆德拉不僅自己創作小說,還對小說理論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小說的世界是建立在人類事物的相對和模糊性基礎上的。很多文藝理論家也很少運用摹仿論來探討西方小說,而是去關注“記憶”等的途徑。而韋勒克、沃倫則認為文學的核心性質是“虛構性”。究其原因,西方學者把它歸結為語義的因素以及文學范圍的因素等方面。其實,歐洲人對文學的認識并不是單一的,盡管有著深厚的敘事文學傳統,這樣的敘事傳統的思想基礎也是較為復雜的。由柏拉圖理論就可看出端倪,摹仿絕非簡單的意識反映物質這樣一種關系。福樓拜和狄更斯雖然同屬19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但兩人的文學觀也是有差異的。狄更斯在作品中包含著自己的道德評判,這和他著重從人性的視角批判社會有關。另一方面,文學藝術表現的主觀性應該說也是客觀存在的。例如,以19世紀后期的美國文學為例(有學者認為美國從嚴格意義上說也不能歸于西方)。這一時期美國的資本主義迅速發展,揭露資本主義罪惡、帝國主義侵略和掠奪、反映黑人悲慘遭遇的現實主義文學逐步成為主潮。美國的現實主義也就經歷了一個由微笑現實主義向可笑現實主義的轉變。微笑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叫豪威爾斯,他被稱為是美國現實主義的奠基人。他雖然肯定文學要忠實于平凡的現實,但卻堅持美國例外論,即認為美國的資本主義道路是有別于歐洲發展之路的,它只會帶給群眾幸福。因此他宣稱:“小說家越是描寫生活微笑的一面,就越能表現美國。”可見,對現實的摹仿也是受到人們主觀愿望的影響的。
二、中國文論中的“摹仿”論
對于中國文論中的摹仿論,先人們首先意識到的是音樂和舞蹈是摹仿自然事物的原始藝術樣式。后來,劉知幾用“摸(模)擬”指史家對前人的效仿。此外,中國美學還有一個特征就是把對“神形”、“虛實”問題的討論和“摹仿”論結合起來。荀況就曾說過“形具而神生”(《天論》)。事實上,“摹仿”一詞的出現,開始于南北朝時期。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摹仿”在中國古代文學領域里的運用也是不均勻的。具體而言,在小說、戲曲中運用較多。詩歌中雖有論述,但較少。據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對其原因主要包含語義、文學范圍、文學傳統的因素。拿中國文學抒情性的傳統這一因素來說,中國倫理型文化傳統的淵源,造成了道德評判在文學中的重要位置,這種判斷甚至在某種程度中左右著文學的創作指向。因此,主觀感情的參與就成為了不可避免的內容。即便是追求意境的中國古典詩詞,對意象的摹寫也只是表面的,其情才是重點所在。情境交融的手法或許也可被看成是形神兼備的另一種表達方式。關于形神關系的問題,中國古代自然哲學有多種認識,比如“形為神舍”、“形具而神生”、“神凝形廢、無待于外”、“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這些認識為后來藝術哲學的發展奠定了較為堅實的基礎。“摹仿”論在中國文論所特有的話語系統中和“形神關系”也有著內在的聯系。
三、中西方“摹仿”論的相似與區別
中西論中的“摹仿”論相似點主要有:效果都追求真實,都強調自然的重要性。但兩者也存在著區別。比如,西方學者喜用鏡子解釋摹仿。柏拉圖認為藝術中的世界是“表現世界而不是本質世界,因此藝術品在現實事物的排行中地位就很低”。他還用鏡子來比喻摹仿的本質:“拿一面鏡子四面八方地旋轉,你就會馬上造出太陽,星辰,大地,你自己,其他動物,器具,草木,以及我們剛才所提到的一切東西。”而中國的摹仿論更講究形神兼備和窮形盡相,中國傳統藝術在講求“形”的前提下,更加看重對其神韻的把握。中國的鏡子更有一種道德教化的意味在其中,人們對美的探尋更多地寄托于對人倫關系內部的發掘。當然,西方也不是完全漠視了文學的道德價值,古代羅馬的文論家賀拉斯曾提出過“寓教于樂”的主張,但相對來說,西方文學的道德評判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還不是很明顯。中國《尚書》中有“詩言志,歌永言”,《毛詩序》中則做到了志與情統一。從美學思維的演變來看,中國的“摹仿”曾有過不同的提法,如用“摹”、“摩”、“模”、“仿摹”等詞代替。但與此不同的是西方文論中的“摹仿”卻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如近代俄國文學理論家車爾尼雪夫斯基在《生活與美學》這一論文中,提出文學再現生活、說明生活、判斷生活的主張,使文學成為“生活的教科書”,還提出了“美是生活”的經典式定義。雖然車爾尼雪夫斯基對于藝術和生活關系問題的認識存在著較大的缺陷,但對現實主義理論而言不能不說是有著促進作用。前面我們提到的“形神關系”問題,其實,在西方現代主義文學中不少的作品也是對這一問題的具體表現。無論是后期象征主義詩歌、超現實主義文學、存在主義文學、黑色幽默派小說、荒誕派戲劇、拉美的魔幻現實主義小說,對如何表現更加“真實”的人生和世界,對各種千奇百怪的各種藝術形式進行著探索,無論對于作者、批評者還是讀者而言,如果欠缺了必要的對“神”的追求和理解,對現代主義文學的理解就不會很容易。可見中國藝術哲學中對形神關系問題在20世紀的西方現實主義文學和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文學中找到了相互印證的內容。中西方文學、文論之間的雙向闡發在這里成為了可能。另外,中西文論中的“摹仿”概念的運用發展過程各有不同,中國古代文論中的“摹仿”概念的演化更傾向于橫向的彼此關聯,由“摹仿”可以延伸出“形神關系”的若干問題,從而形成了一種內蘊不斷豐富的層狀結構體系。而西方文論中的“摹仿”概念則更傾向于一種縱向的模式,前后經歷眾多文論家的分別闡發,其表述形式有了較大的變化,進而形成了一種彼此相對獨立而內在一脈相承的串珠式結構體系。
綜上所述,我們對“摹仿”論在中西方文論語境中各自內容、發展演化進行了分析,聯系西方現當代文學,還發現了相互印證的方面。這其中帶給我們一些啟示。文論中的不少觀點不能簡單地望文生義,更不能先入為主地簡單運用于某一文明的文學中去。就如同在西方文論語境中對“摹仿”論的理解不能片面、簡單地認為是其西方文學的“象征”,也不能認為中國文學完全就排斥“摹仿”,“摹仿”論在中西方都有著不同的內蘊,從中國“摹仿”論中延伸出的“形神關系”問題對我們理解西方現當代的現實主義文學、現代主義文學和后現代主義文學提供了雙向闡發的機緣。同時由于各自藝術哲學對問題思考方式的區別,在各自觀點的演進過程中,出現了不同結構體系,我們在這里嘗試著把它們分別描述為層狀結構體系和一脈相承的串珠式結構體系。可見,對于中西文論中的概念、理論,運用跨文明的視角進行互識、互補和互證是有一定價值的。這有助于我們對一“簡單”問題的厘清,并有利于我們對一個理論的準確運用。在跨文明的視角中,對文學理論、術語追本溯源,發現普遍的例子和特殊的例子,進而進行綜合的判定,并且注意其理論的特征、內涵、適用范圍,謹慎辨識,才有可能準確運用其理論把握復雜的世界文學現象,同時逐步深化對理論自身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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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龍 瀛,昆明學院人文學院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外文學關系、高等教育比較。
編 輯:魏思思 E-mail:sisi123_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