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作品是含情的文字,情感是文學最重要的標志,文學翻譯最根本的任務就是譯情,即情感移植,譯者應透過文字的外殼,深刻領會原作及原作者的情感,跨越時空與之進行情感交融,沒有情感移植的譯文不是成功的譯文。文章指出,譯者必須選與自己性之所近的作品,要有豐富充沛的情感和深厚的藝術修養,在反復閱讀原作的基礎上,成功再現原作及原作者的思想情感和藝術意象,實現翻譯中的情感移植。
關鍵詞:文學作品 文學翻譯 情感移植
文學作品是一種語言藝術,讀者對其的要求不僅僅是概念和事件的解碼,文學作品還應具備吸引讀者的藝術形象,即通過文學作品中的藝術形象,讀者對作品中的人物思想、行為產生強烈的情感。文學翻譯是用另一種語言再現原作的藝術形象,使譯本讀者能獲得與原作讀者相同的藝術享受。(劉重德,1991:104)
好的翻譯應能完全再現原作的神韻,能為目標語讀者輕易理解并深刻感受與領悟,正如原作讀者的體驗一樣。關于如何轉換原作使目標語讀者像原作讀者一樣在意、音和形方面獲得相同的審美體驗,許淵沖提出了“音美、形美、意美”的翻譯原則,其中,他堅持意美在翻譯中的重要性。由于文學作品是含情的文字,保持意美最關鍵的是情美,情感是文學最重要的標準,文學翻譯最根本的任務是譯情,或稱為情感移植。
一、情感移植 情感移植,或移情,來源于20世紀末德國審美學一詞“einguhlung”。Robert Vischer 1873年研究審美認知心理時第一次用到“einguhlung”,他從審美欣賞心理的角度提出應把審美主體自己投射到客體上。如,欣賞花瓶時,如果把自己想象成那個花瓶,那么就會最大限度地獲得審美感受。(朱光潛,2002:589)
1909年美國心理學家Titchnner用“empathy”一詞取代了“einguhlung”。Theodor Lipps認為情感移植是一種審美主體體驗審美客體或自然場景所表現出來的情感的過程。Lipps的移情理論有三個基本特征:審美主體賦予審美客體生命力;審美主體自我的實現;主體與客體融合一體。(林崇德,楊浩良,黃希庭,2003)
簡言之,審美情感移植指審美主體讓自己與審美客體同化,使無生命體擁有生命。(朱光潛,2002)。在審美過程中人與物的情感互相滲透,從而成為一個整體。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情感移植體驗要求主體人基于自己過去相似的情景和知識對現在的情景意義進行富有想象力的重建。(Harre,1983:200)
情感移植直接影響一個人的行為,一個人的精神、感情、身體的反應以及對他人的行為的理解在情感移植中體現。作為審美學的一個基本原則,情感移植幾乎可解釋此領域出現的所有問題。沒有情感移植,世界會是一片死氣沉沉,人類只是行尸走肉,所以法國心理學家H.Delacroix把移情稱為“宇宙的生命化”。(朱光潛,2002)實際上,西方的情感移植可追溯到Aristotle,他認為比喻或象征就是一種情感移植。(朱光潛,2002)劉勰對此持相同觀點,他認為如果人在爬山,那么他心中充滿的都是跟山有關的情感;如果看海,那么腦子里充溢著跟海有關的思想情感。(劉宓慶,2005:22)
二、情感移植與文學翻譯 情感移植概念對于文學翻譯意義極大,只有理解原作者的情感的翻譯,譯作才具有吸引力。實際上,許多中國譯者在翻譯實踐中都有著類似的情感移植經歷。茅盾曾指出,為翻譯藝術作品,譯者必須進入原作跟原作者一起笑一起哭。郭沫若在翻譯雪萊的詩歌時感受頗深,“譯雪萊的詩,是要使我成為雪萊,是要使雪萊成為我自己。譯詩不是鸚鵡學舌,不是沐猴而冠。男女結婚是要先有戀愛,先有共鳴,先有心聲。先有心聲的交感。我愛雪萊,我能感聽得他的心聲,我能和他共鳴……我和他合二為一了……”(陳福康,1992)
譯者的情感體驗是基于原作者審美體驗的一種審美再體驗。方夢之指出,譯者在翻譯那些情感體驗和自己不同的作家及其作品時可以有意識地培養對原作者和作品的感情。在作品中文字化的情感已有確定的涵義,而人的情感也不是天生的,可以培養并通過知識結構來充實豐富,所以,關鍵在于譯者能否培養出與譯材交融的情感。
譯者對原作語言產生審美注意,就會積極調動審美意識,充分運用語言感受力去深入挖掘原作語言的情感內涵。“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觀文者披文以入情……世遠莫見其面,睹文輒見其心。”(劉勰)譯者與作者之間雖存在一定的時空差,但譯者可通過深刻的移情體驗貼近原作者的心靈,跨越這種時空差。龍協濤認為文學創作是以心接物,文學解讀是以心接心,譯者如果想通過文本感受藝術形象,就必須用自己的情感和經驗去融化字符,填充圖像,重構形象,使原作者的經驗、情感,由凝固的物化狀態變為流動的觀念形態。
文學翻譯最根本的任務就是譯情,即情感移植。胡經之認為,審美欣賞活動不僅是對審美客體直接掌握的審美體驗過程,還是對審美對象進行再創造的過程,要求欣賞者充分調動主觀能動性,通過對作品符號的解碼,不但把原作的藝術形象再現出來,而且還滲入自己的人格、情感等,重新創造出各具特色的藝術形象。通過移情體驗譯者深刻感受原作者或原作品人物的情懷,觸摸其靈魂,分享其快樂與愁苦,達到精神的契合。譯者對原作的闡釋是一種深刻的閱讀活動,對原作進行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剖析,深入思考,與原作者或原作品人物進行移情體驗,把握其思想情感的脈搏,沿波討源,必有雖幽必顯的收獲。(王平,2009)
如培根的《論自戀》借用希臘神話中美少年Narcissus自戀的故事,剖析了人性中的自私心理。作者運用語言對自戀者做了諷刺和鞭撻,充分宣泄了作者對其極為不恥的一種情緒;譯者在閱讀原作時已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作者的這種情感色彩,在翻譯時并沒有僅僅停留在表面文字的轉換上,而是用自己的心去領會作者的思想情感,克服時空差帶來的障礙,用“心性高傲、錙銖必較、蔑視一切、令人不堪、沮喪煩惱、品性淪喪、趾高氣揚、懶散萎靡”等準確再現了作者對自戀者的批判態度,成功地進行了情感移植。
三、實現情感移植對譯者的要求 譯者應選擇與自己情投意合的作者、作品,這樣才會興趣濃厚地研究作者的創作生涯和思想藝術個性、原作品的創作背景。龍協濤認為讀者對審美客體(原作與原作者)有自己的審美期待,它“制約著讀者對作品的審美態度,規定著審美情感的發生性質,對于讀者進入作品有著情不自禁的強制力量”。譯者內心深處對原作者及作品的喜愛推動譯者去深刻領會和感受原作。劉炳善建議譯者譯自己真正喜愛的作品,這樣譯時就會把自己的情感全部投入到作品中去,會真正做到而且更容易做到以自己的心體察原作者的心,在譯文中盡量傳達出原作者及作品的感情。所以,譯者選擇自己性之所近的作品更容易實現在翻譯時情感的移植。
另外,譯者要通過對原作的反復閱讀與體驗,善于化他人之實為我體驗之虛,可發現譯者與原作者、譯者與原作之間的時空差、智能差、風格差以及情感差,因為進行情感移植是一個復雜而反復的過程,不可能讀一遍原文就能完成,譯者必須切切實實地進行體驗,體驗出原作字里行間所包容的情感。(王平,2009)
龔光明認為譯者的情感包含三個要素:一是情操,它是情感質的方面,屬于譯者主體人格結構的一部分;二是情境,它是一種整體氛圍,是個體與他所處環境的情感關系;三是情緒,它是情感動態的、連續的存在,是一種動力因素,能促成意象由心理向符號的轉化,在其中起組織和協調的作用,并賦予語言意象以勃勃的生氣和感染力。譯者藝術情感的激越是其翻譯藝術靈感迸發的前階,它包括灌情、移情、宣泄等方式。譯者闡釋原作是在意象觸發、形成與轉換的過程中需要融入自己的主體情感,使其生氣灌注賦予翻譯藝術思維以獨特的感召力,甚至在思維創造中進入迷狂狀態,在譯作語言表達階段,譯文意象的生產與轉換有賴于譯者情操作它的質地,也有賴于情境的協調和情緒的推動。
文學作品既是對現實世界的一種折射,也是作者主觀審美經歷的一種反映,是含情的文字,Henry James認為文學作品是對作者時空維度的情感的一種投射。沒有情感,那么就不存在投射。(劉宓慶,2005:301)情感之于文學作品的關系正如血與肉的關系,情感使無生命物體在藝術作品里都煥發了生機。作為探觸原作者思想情感的一種方法和藝術技巧的基礎,情感移植對于再現原作的藝術魅力極其重要。成功的譯文更多在于譯者對原作者思想的移情,而不僅僅是語言文化的轉換。(Hatim Mason,20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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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管振彬,湖北黃石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應用語言學及外國語言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應用語言學、翻譯理論與實踐等。
編 輯:魏思思 E-mail:sisi123_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