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于許宗煒來說,近30年來自己一直從事著的幸福產業—外銷婚紗禮服的設計、制造,已經達到了事業的頂峰,用他自己的說法便是“也曾經‘不小心’做到全球第一大”。然而,與大陸的科技、金融大鱷們相比,自己的財富累計程度還無法與之相比,也正由此,收藏投資藝術品便成了許宗煒的另一項幸福產業。“不小心”成為資深藏家的他,堅守著自己的收藏定理—根于喜愛,用于研究學習,形于收藏分享,別于不舍,獲利于未期而得。
專注營造收藏氛圍的收藏家
2003年,許宗煒購買了位于蘇州桃花塢大街的一座古建筑,此處被列為蘇州200處控制保護古建筑中的一號控保建筑。許宗煒以收藏明清古畫的心情購藏這座傳說中的唐伯虎故居,并將這座園林命名為“桃花別園”。根據許宗煒的理想規劃,“桃花別園”的修復將耗資數千萬元,而且曠日費時,比起裝潢私人住家,這種浩大工程不可同日而語,不過他不怕麻煩,因為這使他的收藏境界進一步提升,更可以使他深入探索古代文人的生活全貌。
將住宅改造為充滿藝術氛圍空間的習慣,說起來與許宗煒收藏藝術品的原始動機息息相關。1989年,當許宗煒為裝飾新家而開始購買藝術品時,并沒有特定方向,東買一點,西買一點,油畫、水墨、雕塑,到古玩文房雜項都收,十足亂槍打鳥。直到收藏一定時間與數量之后,才漸漸整理出一些路線來,例如中國畫就專攻近現代,并且是大家公認的十大名家為主,如吳昌碩、黃賓虹、齊白石、林風眠、徐悲鴻、傅抱石、潘天壽、張大千、溥心、黃君璧;而在西洋藝術品方面,則主要自印象派以降,一直到海外杰出華人藝術家,如畢沙羅、雷諾阿、畢加索、畢費、趙無極、朱德群等。
為了“補壁”,增加環境美觀而開始買畫,是許宗煒收藏藝術品的原始動機。沒想到卻一發不可收拾,藏品規模與日劇增,為了不想把住家變成倉庫,許宗煒決定重新裝潢。原本只打算簡單更改一些設計,但發現藏品實在“美不勝收”—藏品既美且多,簡直不知如何收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興土木,把一個原本純粹的住家,變成充滿藝術氛圍的空間。
許宗煒將這個收藏過程形容為從“點”到“線”,直到他重新為琳瑯滿目的藏品打造新住家之后,他的收藏就進入到“面”的層次,如此一來,“點”、“線”、“面”也就連成一氣了。他所謂的“面”,是指收藏品與自己的生活結合,并非指他的收藏是全面性的。“面”主要是遵循明代文人雅士所標榜的“生活四閑事”:喝茶、品香、插花、掛畫,這是許宗煒心所向往的生活意境,這種意境既能增加生活情趣,又能提升心靈層次,更重要的是能讓日常的生活與自己所珍愛的藝術藏品相呼應,而達到“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的氛圍。
大多數的收藏家只重藝術品的“收”與“藏”,就是一味的收購藝術品,買回家之后就直接藏進庫房,美好的藝術品從此不見天日,根本談不上怡情養性,也談不上收藏的樂趣,頂多滿足占有的欲望。許宗煒對于這種現象,總是大呼可惜,既惋惜那些書畫擁有者不懂得運用藝術品美化環境及增添生活樂趣,也為那些藝術品的創作者抱屈,因為當初他們創作藝術品時,必然希望能遇到懂得欣賞的知音。許宗煒以其整體營造收藏氛圍的心得下了一個總結說:“氛圍因收藏而得其趣,收藏因氛圍而安其所。”
“耐心”最考驗收藏者
“我之所以能夠繼續參與,主要靠的是過往舊藏。”許宗煒說。由于是收藏很久的東西,成本低,轉讓出去一些,回收資金,再去買進原本自己喜愛,并且將來市場也會感興趣的作品。能驕傲的說出這句話,不僅代表著收藏者具有極高的“眼力”,更可貴的是能留住好作品的“耐心”。
在如今塵囂直上的藝術品交易中,許宗煒提醒新入門的收藏族群,收藏藝術品要“根于喜愛,用于研究學習,形于收藏分享,別于不舍,獲利于未期而得”。所謂“根于喜愛”,就是指收藏藝術品都是要從喜愛開始;也由于喜愛,才會進一步想要學習與研究,并想要收藏與分享;當時機來臨時,也可以轉讓割愛,雖然會舍不得,但是如果獲利可觀,也未嘗不可,如此才能周轉資金,用以購買其他的藏品。
對許宗煒來說,2005年是他收藏史上的一個分水嶺。從那一年開始,藝術品價格成倍數急漲,猛一回首,他才驚覺自己手上的收藏品是一筆財富,不再只是滿足自己精神面的東西而已。也是從那時候起,他更警覺到必須要有新策略來面對收藏,除了朝“重質不重量”的方向走,逐漸“汰弱留強”及“汰蕪留菁”之外,他更加堅定要做一個收藏的“先行者”。
許宗煒買的第一件算是收藏級的水墨畫是李可染的《峽谷放筏圖》,那是在1992年底、1993年初之際,從許禮平先生在臺北開的翰墨軒畫廊買的,《峽谷放筏圖》在翰墨軒展出8個多月一直沒賣出,不是不好,而是當時大家都認為太貴,大約3尺半,就開價90萬港幣。許宗煒在他的一位紡織界好友,同時也是書畫收藏家王澄清先生的鼓勵之下,以85萬港幣買下,雖然比當時市價貴很多,但當他把畫抱走,卻有幾個人隨后跺腳喊“沒買可惜”。許宗煒對這件作品愛不釋手,并從此一頭鉆進李可染的水墨世界。此后,他一路購買李可染的作品,最多時曾擁有34件,轉讓出去10多件,但是《峽谷放筏圖》始終留在他身邊。這種天荒地老的耐心背后,就是一份特殊的情感。
“根于喜愛”與“別于不舍”
“根于喜愛,用于研究學習,形于收藏分享,別于不舍,獲利于未期而得”乍看上去與如今的投資藝術品風潮不符,然而細究之下,確是許宗煒給所有收藏者的忠告。他并不做孤傲的收藏者,即使偶爾將藏品用作周轉,亦不覺得辱沒了收藏家的名聲。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將該藝術品的精華“吸取殆盡”。而做到這一點的方式卻極為簡單,那就是時時把玩,朝夕相處。
除了上文中提到的《峽谷放筏圖》以外,許宗煒所收藏的百余件作品很多都有十多年的歷史了,而那些被收藏愈久的作品,就代表許宗煒所投注的感情愈深,每一件藏品他都能如數家珍,親自玩賞、研究之余,也會與書畫同好分享、交流賞畫心得。他的住家與辦公室的墻面定期更換他所收藏的作品,帶給他的不只是視覺上的享受,更有心靈上的收獲,因為他與這些藏品朝夕相處,經常體悟出一些人生哲理,例如懸掛在他書房的趙無極的一件1967年的抽象畫,最近他就覺得悟出一個新意境:“佛祖拈花,迦葉微笑,相對無言,心意相通”。
說到趙無極,許宗煒可謂有著極深的感情:深到收藏了30余張趙無極的作品,深到為其的收藏感想舉辦講座。在今年5月的嘉德春拍之時,許宗煒的“談抽象藝術及趙無極、朱德群作品之收藏”講座也同期舉行。在講座上,他用情極深的說道:“趙無極和朱德群是華人藝術的兩個寶貝,他們有非常杰出的藝術成就,在市場上,相較于常玉、朱沅芷、林風眠等籌碼有限的藝術家,只有這兩位的作品足以供應全世界。趙無極與朱德群有很多相似之處,在市場價格上卻有明顯的落差。從一個長久接觸這兩位大師作品的藏家立場,我試論這其中的原因,就像《紅樓夢》有一段‘興兒論鳳姐’的雜談,我也斗膽來談趙無極與德群兩位大師,前者是論人,我則談畫,而且純為主觀,置之四海定不準,有些‘說大人則邈之’的況味。”
其實,對于許宗煒來說,不論是李可染還是趙無極,收藏之路對于他來說只是剛剛開始。正如他自己所歸納總結的那樣:“本人收藏的路子較特殊,可說是‘古今一脈、油水兼融’,從明清老畫、近現代畫書到當代創作都有收藏,也都能欣賞。所謂沒有舊,哪有新,看一代代的畫家在舊的基礎上,如何演繹,如何賦予新的語匯,如何展現新的畫面,感受畫家的努力及天分,是一種喜悅。擁有藝術品,置身其中,慢慢咀嚼,期于新的發現,期于另生情境,水墨與油畫皆然。水墨、西畫其實沒有界限,只因材質、工具、技法的不同,呈現不同的美感,只要我們的審美心胸能夠兼容并蓄,像照像機換鏡頭一般,換個角度,換個光圈,看不同類型的作品,都能有所感動。”帶著一雙發現美的眼睛,許宗煒的收藏歷程才剛剛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