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白立方柏蒙塞(White Cube Bermondsey)的第一印象是幾乎帶有反感的震懾。“白立方”這一理論得到了終極實行:白墻灰地與銀色金屬的門框甚至滅火器—強烈的無機感,毫不避諱的人造、工業痕跡,使人有了回到上世紀末的錯覺。而這次開幕展更是刻意去營造并加強這一主題氛圍。不必說,在這全新、白得發亮的空間里,處處映射出老板杰伊·喬普林(Jay Jopling)昭然的野心。
一句話來簡單概括它—商業畫廊中的泰特美術館。
這是白立方在倫敦的第三個展覽空間,5,440平方米的室內面積,是全英國最大,并也有可能是全歐洲最大的商業畫廊空間。其實白立方早在15年前就看上這個1970年代建的大型庫房了,之前一直用來儲藏作品。近年才由活躍于柏林、倫敦兩地的名設計師卡斯帕·穆勒·科尼爾(Casper Mueller Kneer)設計、改建,并終于在今年10月12日(弗里茲藝術節的前一天)開幕。柏蒙塞區位于泰晤士河南岸,倫敦的中南部。相比西邊的上流畫廊簇擁的梅費爾區(Mayfair)和東邊熱鬧的年輕藝術家聚集地肖迪奇(Shoreditch)來說,南邊還算是個清凈的好地方。但白立方在這里的安營扎寨并非創舉,泰特美術館、倫敦設計博物館和一些經驗十足的畫廊早已扎根,而最近倫敦一家知名的非盈利畫廊Drawing Room也緊隨其后搬來附近。究其原因,大概是柏蒙塞區的當地議會很支持藝術的進駐,地租也相對便宜。加上已有的藝術環境,很多人估計它將成為倫敦下一個藝術熱點。
眾人對白立方柏蒙塞新空間的印象多是“巨大”、“博物館式的”。向公眾開放的展館,由直貫正門縱深感十足的走廊截為南北兩部分。北邊是相對精巧的三個小空間;南邊的大型空間靈活可變,加上一個特殊的正方形天光頂展室“9×9×9”。書店一間,陳列著白立方的出版物和眾多與展覽相關的書籍,還有些限量版的小型作品。可容500人以上的禮堂,用以講座、辯論等教育活動。當然還有用來保存重要作品的大型倉庫。喬普林在巧妙地模糊商業與公共界限的同時,也精明地為他的重要顧客們預留了特權—一個可以讓買家避開公眾視線選購畫作的私人陳列室。
這次的開幕展份量十足:安德利亞·古爾斯基(Andreas Gursky)、達明·赫斯特(Damien Hirst)、加布里耶·奧羅斯科(Gabriel Orozco)、杰夫·沃(Jeff Wall)和杉本博司等共14位影響力巨大的藝術家的作品濟濟一堂,讓人再次懷疑這里是美術館還是商業畫廊。有趣的是參展藝術家并非全是白立方的簽約藝術家。白立方的發家、鎮館之寶YBA(英國年輕藝術家)那群人中,崔西·艾敏(Tracey Emin)、馬克·奎恩(Marc Quinn)和查普曼兄弟(Jake and Dinos Chapman)缺席,只見赫斯特和加里·休默(Gary Hume)的作品。不過赫斯特的《烏有之鄉(Neverland)》顯而易見占據著最中心的位置,藥店櫥窗般的一整面墻上層層疊疊的鏡子與玻璃亮得晃眼,上面陳列的一排排五顏六色的小藥丸后映射出的是觀眾們自己的困惑疲倦的眼。在它右邊那面墻上懸掛的是古爾斯基的名作《巴黎,蒙巴納斯》,展現的是高密度住宅樓令人窒息的排布與其色彩繽紛的外立面。繁復色塊的交錯讓人想到正在泰特美術館中展出的里希特的“色表”系列作品。而這者間的緊密聯系又帶給觀者以思考,都市生活繁忙光鮮的背面,是否這些作品中所暗示的問題互為因果?喬普林是否曾經假設過白立方就是像《烏有鄉》這樣一個所在,光亮的盒子里擺著各種藝術品,美其名曰“藥”,但誰知道這些它們到底是治愈了我們,還是只是讓人變得更加混亂、無可救藥?
這次展覽還有個令人費解之舉——展廳中堂堂地擺了幾塊太湖石。不是哪位天真的老外突發奇想搞起中國元素,白立方官方的說法是:“它們將作為不尋常的物件陳列在展館中,擾亂我們對當代藝術的尋常視角。這些石頭在中國文化中有著模糊卻深厚的歷史,可兼用來交易與欣賞。雖然它們本身不具有某種固定形態,但可使觀者聯想到諸多事物。同時,需要細致觀察其表面,結構與材質。本展邀請觀眾兼用這種想象與觀察的態度去對待當代藝術。”不得不說,此舉雖有噱頭之嫌,但它確實大膽,讓人側目,也頗有深意。細細一想,太湖石大概可算是杜尚那小便器的祖宗,中國式的現成品(Readymade)。從白立方積極挖掘東方文化思想的這股勁頭來看,不禁讓人期待起明年5月將在香港開幕的白立方新館來。那將會是白立方第一個在倫敦以外的據點。為什么不是紐約?太湖石算不算是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