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大潮沖碎地域差別

習慣常識，常常被日常生活中的實例所打破。

我曾多少次眼見北方的同事春節前為了是坐火車還是坐飛機回家而苦思苦惱，最終也有忍痛數年不回家的青年男女，北方人比南方人更戀家之說不堪考究。同樣，南方人在廣東打工春運買不到票的也很多，他們中解決問題的方法多種多樣，最豪爽的，前些年是買摩托，這幾年是競相買小轎車。傾盡自己一年甚至數年的全部積蓄，賣一輛說不上很高檔的摩托或小車，這行為，我認為就足夠豪爽，而不是精明、善于打算過日子。反倒是北方的打工仔、打工妹，比南方的打工族們更善于積蓄，把打工賺來的錢一點一滴匯寄回家。

說到底，一個人是否豪爽、大方，取決于經濟條件。一個人是否精明、小氣，取決于理財觀念。習慣認為北方人大方，那是過去時代北方人比南方擁有的資源豐富，不夠，可以掠奪。而居于南方，或是兵敗潰逃到南方的北方人，持有的資源極為有限，不精明、不精打細算，無法過日子。

南方人熱衷于麻將、撲克的地區頗多，江西、湖南、湖北、廣東、上海、四川……他們搓麻將，并不全是因為愛好這項娛樂，而是希圖從這項娛樂活動中獲得利益。他們把大量的時間花在這個活動上面，誰都懂但誰也不理會：四方小桌實際上并不會增長財富，大家費盡了腦力和體力，最終的結果不過是實現了財富的重新分配，任誰也沒有創造財富。

南方人天天“小賭怡情、大賭賠上身家性命”，視金錢和時間同為糞土，陪著牌友從日出到日落，甚至晝夜不息，不能不說也是一種豪爽、大方。

南方人不好好利用優越的自然條件和先富起來的契機，終會重新輸于在經濟騰飛方面后來居上的北方人。因為，北方有比南方更為廣闊的土地資源和齊心優勢。

在花錢、算計時間上，凸顯窘迫的北方人，一旦富裕起來，可能會再重拾起其昔日豪爽、大方的桂冠和美名。

在當今討論南人北人之差別的，最詳盡、恰當的當屬易中天的《南方和北方》：

南方和北方吃的不一樣。南方人吃米，北方人吃面。

南方和北方的說法不一樣，唱法也不一樣。北方人唱歌，南方人唱曲，叫“北歌南曲”。

南人睡床，北人睡炕，這叫“南床北炕”。南人坐船，北人騎馬，這叫“南船北馬”。

“易中天說”分別從“食住行說唱”來區分南方北方人，看似很有道理，其實也有不準確之處。我是南方人，小時候家也住在南方；但是，父母親經常變著法子讓全家吃面。因為面食不用菜，有油鹽就行，容易對付不麻煩。“南床北炕”，隨著居住條件的改善，北方人有了供暖設施，恐怕也會光景不再。“南船北馬”現在幾乎統統被汽車所取代。要說私人游艇，我看還是北方的人買得多些。除了浙江義烏人有錢就買直升機，南方北方，多是買車代步。馬，是早已被人遺棄了；進入海洋時代的中國人，以船作為娛樂或交通工具，北方人似乎又走在了前面。

從衣食住行的瑣碎細節去區分南人北人，說的大部分是事實，卻似無多大意義（南方人到了北方難道不會找厚一點的衣服穿，北方人到了南方難道不知道荔枝好吃？有條件北方人也不會戀炕而不喜歡舒適的席夢思）；從身材、相貌、性情、行為習慣去區分南人北人，卻很難準確劃一；從語言表達、思維模式、思想內容去區分南人北人，更像沒多少道理。是否風趣幽默、是否機智勇敢、是否誠信可靠、是否實干勤奮、是否吹牛說大話……其實，無法從地域來劃分。正是一個紛繁復雜的文化體系中的種種基因和新時代的氣息，鑄就了統一的中國人。

時代在變，人也會變。然而，無論是今天還是將來，只要戶籍制度還存在，只要秦嶺淮河還存在，只要人們一般還是要相對穩定地居家過日子，人們見面，免不了總還是要問：“你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中國地理南方北方的分野，永遠不會顛倒；南方人北方人的差別卻會模糊、會消失，最終趨于混沌。到大家都不在自己的家“暫住”的時候，或許，也就沒有了“你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這么一問。

（作者系獨立策劃人，廣告攝影師，江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