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前兩個月,深圳出現特區成立32年來非常罕見的工業負增長,東部沿海地區經濟普遍大減速。雖然只是一兩個月份的現象。但也說明中國經濟在今年的表現充滿了變數和不確定性。
2012年,深圳的經濟沒有出現期待中的“開門紅”。
深圳市統計局3月26日在其官網上發布的統計快報顯示,在2012年前兩個月,深圳規模工業增加值為720.65億元,比上年同期減少3.0%;規模以上工業銷售產值為2754.43億元,比上年同期減少5.4%;工業產品銷售率為100.2%,比上年同期減少了0.1個百分點;出口總額327億美元,比上年同期減少了6個百分點。
這是在2009年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經濟下滑之后,深圳特區成立32年來非常罕見的工業負增長。
除深圳外,受出口萎縮拖累,廣州、東莞以及長三角的上海等中國主要經濟地區,在今年1—2月的經濟指標也都出現不同程度的增長放緩甚至負增長。北京、上海、浙江、廣東1—2月規模以上工業增速分別為2.4%、4%、2.9%、5%,普遍只有去年同期增速的1,3左右。
專家指出,雖然只是一兩個月份的現象,但也說明中國經濟在今年的表現充滿了變數和不確定性,這反映中國經濟依然高度依賴歐美經濟,轉型升級以及擴大內需的道路依然很漫長。
內外夾擊
深圳2月份的出口總額為138.20億美元,除了出現同比下降,還有一點引人注意的是,在進口總額為155億美元的鮮明對比下,深圳少有地出現了逆差。
不僅是深圳市,1—2月,整個珠三角地區都受到了外部市場的牽連,廣州、東莞的主要經濟指標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下行,經濟運行明顯回落。廣東省工業生產大幅回落,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2966.80億元,增長5.0%,增幅為2009年7月以來最低,同比回落10.2個百分點;廣東3.8萬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共實現利潤393.92億元,同比下降31.6%,是2009年下半年以來首次出現下降;進出口增長放緩,1—2月,廣東累計完成進出口1268.4億美元,同比增長1.1%,增幅為2010年以來最低。
深圳大學中國經濟特區研究中心副主任袁易明教授表示:“因為經濟不景氣,發達國家消費能力減弱、需求市場萎縮,對于以出口到國外市場為主要經濟增長動力的珠三角地區而言,是非常嚴峻的?!?/p>
公開數據稱,廣東省外貿依存度約為110%。而袁易明指出,深圳的外貿依存度高達百分之幾百。因此在面臨外部市場蕭條的同樣條件下,深圳面臨的壓力也尤其大。
除外部因素,珠三角地區多項經濟指標的負增長或放緩,還由于自身內在發展規律的使然。這些沿海的發達地區經過改革開放30多年的高速增長以后,迫于國內外經濟發展和市場的變化,開始進入轉型的陣痛期。
袁易明分析:“人均GDP增長到1.5萬美元左右之后,就很難靠原來的規模增長來實現高速增長。產業原有的增長方式碰到了很大的障礙,已支撐不了它的高速增長,而新的增長方式正在孕育過程中,即出現增長動力的替換,或者說新的增長動力的尋找,也就是結構調整的問題?!?/p>
廣東省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廣東省1—2月的投資結構,也已經表現出二、三次產業結構有所調整的跡象。在袁易明看來,經濟增長正從原來的以工業為主體,到服務業增長加快速度轉變。
轉型中的誤區
與深圳不同,今年1~2月,上海市進出口總額為637.7億美元,同比增長7%。
同屬我國外貿重鎮,為何上海地區受影響較小?中山大學嶺南學院港澳珠三角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江教授認為,廣東是全國第一外貿大省,外貿行業的基數大,受到相同因素影響時,廣東省受波及程度也會更大。此外,廣東與上海外貿行業、類型的不同也會造成不同的外貿形勢。
“產業層次、加工鏈地位的不同,影響珠三角和長三角在全球經濟低迷情況下不同的外貿形勢,”廣州市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彭澎表示,雖然中國的進出口貿易整體上都是加工制造的模式,但不同地區的具體產品還是有層次之分。長三角有一些工業處在產業鏈的較高端,比如生物制藥等;珠三角則多半還是以前的來料加工模式。以服裝業為例,珠三角的服裝企業較多是貼牌生產,而長三角卻逐漸擁有自己的名牌服裝。
在彭澎看來,珠三角面臨的轉型升級壓力也許比長三角更大,由此,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再不轉型升級只會越來越被動。
2008年,廣東省為調整結構、升級產業、優化勞動力素質,計劃在5年內投A500億元人民幣,推行“產業轉移和勞動力轉移”雙轉移戰略(“騰籠換鳥”),即:珠三角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東西兩翼、粵北山區轉移;而東西兩翼、粵北山區的勞動力,一方面向當地第二、第三產業轉移,另一方面其中的一些較高素質勞動力,向發達的珠三角地區轉移。
實行至今近4年,社會各界對此褒貶不一。中國社科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羅仲偉認為,不能簡單地說“騰籠換鳥”。“現在有誤區,總認為要發展先進產業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就應該把原來的傳統產業換出去——不是這樣的。在發展新的高新產業的同時,也要對原有的產業、—般的制造產業進行現代化的改造,可以通過技術改造來煥發活力,而不是簡單地把它趕出去。你現在鳥騰不了,新的起不來,出去的還不行,又得回來,這就是誤區了?!?/p>
轉型升級的難點在于通過什么樣的體制、機制來促進有效地轉型。袁易明表示:“主要有兩種力量,一個是政府力量,一個是市場力量。我認為還是要以市場力量為根本力量,政府力量還是應該站在市場力量的背后,這個對于整個國家來說,不管哪個城市,都面臨這樣一個挑戰。在轉型過程中,最容易犯的就是政府的力量太強,尤其是在金融危機中。如果做得不好,可能成為無效轉型,并不是市場特別需要或者符合市場的。如果體制、機制不順,這種轉型的時間會很長,痛苦會延長,轉型的代價也會更大。”
袁易明強調:“以市場力量為根本,并不是說政府什么都不做,政府在這時候必須要做‘兩頭’。一頭就是對于未來可能有發展前景的戰略新興產業,在它的產業幼稚時期,加大引導。另一頭是對利潤低的‘夕陽產業’,進行轉型淘汰,中間的大部分還是由市場去調節。”
后工業化階段大幕開啟
中國經濟放緩的趨勢正日益明顯,減速正從位于沿海的幾臺重要引擎開始。
“以往我們把經濟增速定為8%是留有余地,全年增長指標基本上都能超額完成,但從去年開始,情況就不一樣了,年初制定指標時,就感覺沒有什么余地,將經濟增長穩定在8%左右需要付出艱苦努力。”北京市副市長吉林在今年2月的一次工作會議說。
今年北京、上海的經濟增速目標定為8%。浙江、廣東的經濟增長目標為9.5%。
經濟放緩已波及到地方政府的錢袋。北京市統計局的數據顯示,1—2月,北京地方公共財政預算收入650.2億元,受上年同期高基數影響,同比下降2.2%。其中與工業和服務業相關的增值稅、營業稅分別下降2.1%、12.1%。
中國宏觀經濟學會秘書長王建判斷,目前上海、北京、浙江、廣東的經濟增速,有可能和去年一樣,位居全國倒數4名,甚至不能完成目標。
對于包括深圳在內的東部沿海大減速,專家觀點各異。有觀點認為,深圳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窗口,其主要經濟指標減速是罕見的,不可小視。
也有觀點認為,對于目前沿海發達地區的經濟增速放慢,不必太過于擔心,這些地區進^到了新的發展階段,需要加快轉型。
浙江省社科院經濟所所長徐劍鋒認為,過去30年年均經濟增速為10%以上,現在后30年隨著2013年適齡勞動人口總數下降,人口紅利逐步結束,經濟放慢1—2個點,屬于正?,F象。
徐劍鋒經過測算發現,浙江在2008年的人均GDP已經達到6080美元,相當于1970年購買力平價的2000美元水平,與日本1970年、中國臺灣1986年、韓國1990年的水平接近。
而日本、韓國和中國臺灣,在經歷長期經濟高速增長后,正是從上述年份開始出現經濟放緩,臺灣經濟逐步過渡到個位數增長。浙江經濟進入到了工業化發達階段,開始放慢。而北京、上海則正在步入到后工業化時期,經濟增速將更低。
在徐劍鋒看來,進入新的發展階段后,北京、上海、浙江、廣東,以及即將到來的江蘇、山東等地,都需要加快從過去依賴投資和出口帶動經濟增長,轉換到以發展服務業,促進消費增長帶動經濟增長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