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2011年5月4日傍晚,嚴某夫婦下班回家,因為車棚內電動車停放位置的問題,和住同一小區的魏某發生爭執,因言語不和,繼而雙方發生廝打。圍觀群眾撥打了110,幾分鐘后,警察趕到事發現場,對雙方及圍觀群眾進行了詢問,因雙方身體均沒有受到嚴重傷害,情節輕微,警察對雙方都進行了批評教育,并告誡雙方第二天到派出所繼續調解。
5月5日,雙方均來到派出所就斗毆一事進行調解。因為各自認為對方存在過錯,自己是受害者。于是調解未果,警察建議其各自回家,冷靜思考一下。
5月5日深夜11時許,魏某正在睡覺時突然發覺胸口沉悶難受,其妻子見勢,遂撥打了120急救電話,當120趕到時,魏某已經停止了呼吸。魏某家屬遂報警,公安局立案調查,將打人的嚴先生夫婦予以控制。
一周后,關于魏某死亡原因的法醫鑒定結論出來了,法醫認定“魏某心臟主動脈夾層中存有動脈瘤,主動脈夾層動脈瘤破裂是導致魏某死亡的原因。魏某所受外力打擊、情緒波動、自身血壓等均是誘發動脈瘤破裂的因素。”死者家屬對于法醫鑒定結論不服,堅持認為是嚴某夫婦打死了自己的親人,要求追究嚴某夫婦的刑事責任。警方遂做出第二次尸檢報告,和第一次一樣,仍然認定魏某死于心臟動脈瘤破裂。公安部門認為該起死亡案件不應作為刑事案件處理,將嚴某夫婦釋放,建議雙方通過民事訴訟的方式解決爭議。2011年6月,死者魏某的父母、妻子和女兒等四人作為原告,將嚴某夫婦告上法庭,要求對方賠償死亡賠償金和精神撫慰金等共計75萬多元。
分析:這是一起簡單的斗毆事故,斗毆的雙方都沒有受到致命銳器傷或者鈍器傷,但是由于意外因素(動脈瘤)的介入,導致了死亡事故的發生,使本案在法律定性上變得撲朔迷離。雙方輕微斗毆,30多小時后魏某死亡,能否認定嚴某夫婦故意殺人或者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刑事責任,是本案爭議的一個焦點。
從刑法理論上,故意殺人罪的確立。從犯罪要素上看,第一,主觀方面要有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主觀故意(包含直接故意和間接故意),而本案中,打斗的情節并不惡劣,從魏某所受傷害看,均是一些表層軟組織傷,并沒有致命傷的存在,所以嚴某夫婦不存在非法剝奪他人生命權的故意;第二,客觀方面,危害后果即造成了魏某死亡的后果,但是魏某不是當即死亡,而是事發30個小時后突發死亡;第三,魏某死亡和嚴某夫婦之間的毆打行為之間是否存在必然的因果關系?兩次法醫鑒定的結論均顯示是死于主動脈夾層動脈瘤破裂,而并非銳器或者鈍器所傷(廝打時并未有兇器),動脈瘤破裂的這一介入因素,是導致魏某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應當排除故意殺人這一說法。比照此前的分析,雖然嚴某夫婦有傷害魏某健康的間接故意,但是依然由于介入因素,阻卻了行為和結果之間的必然聯系,且廝打時嚴某夫婦對魏某隱性病情并不知情(魏某家屬也均不知情);所以,也不應構成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偵查機關遂解除了對嚴某夫婦的控制。
既然人已經死亡,又不構成刑事案件,那么魏某死亡后給家屬帶來的物質和精神損失是否就無法得以彌補?
民法理論中,公平是核心的價值要素。民法通則中亦有“當事人對造成損害都沒有過錯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由當事人分擔民事責任”。本案中,嚴某夫婦對魏某進行了毆打,雖然是相對很輕的毆打,沒有致命傷害的發生,但嚴某夫婦的外力作用行為加劇了魏某夾層動脈瘤破裂的可能性,爭議之后30多小時給魏某造成的心情抑郁和煩躁等負面情緒也加劇了夾層動脈瘤破裂的危險性。所以不排除嚴某夫婦的致害行為,結合介入因素,最終導致危害后果的發生;所以,嚴某夫婦應當承擔一定的民事賠償責任。但是,就責任的分擔來說,如果簡單地遵從民法的公平原則,機械地“各打五十大板”,讓雙方各自承擔50%責任的話,可能本身就是對嚴某夫婦的不公,也是對公平原則的一種褻瀆。所以,在確定了嚴某夫婦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的基礎之上,經過認真綜合考慮嚴某夫婦致害行為的方式、致害行為的危害性、危害后果發生的時間、致害行為的原因力,當地經濟發展水平和嚴某夫婦的賠償能力等因素,最終民事審判庭判令嚴某夫婦承擔20%的責任,賠償受害方家屬人民幣11萬多元。
(李廣杰 河南省漯河市召陵區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