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人家——查濟

“武陵深處是誰家？傍水依山共一查。不怕漁郎漏消息，明年還約看桃花。”明涇縣教諭余珊的這首古詩寫出了查濟迷人的田園風光和村民的純樸好客。

查濟位于安徽涇縣西南的桃花潭鎮內，地處黃山、九華山和太平湖腹地。查濟古稱查村，為查姓聚集村落。解放后，查村建鄉分村，并以穿村的小溪為界一分為二，溪北為新查村，溪南便以查姓的郡望濟陽為名，鄉名取二村首字，查濟由此得名。

查濟建村的歷史可追溯到唐初，有名查偉，字文熙者，隋任宣州刺史，因為政清廉、多有建樹，被唐高祖任用池州刺史。正是這兩任的一次偶然路過，讓他擦燃了對查濟一見鐘情的火花，當即決定晚年休養生息于此。唐高祖八年，文熙公在廣東南巖州刺史任上致仕，便舉家卜居于菥下查村，成為查姓始遷之祖，這在宋章定編撰的《名賢氏族言行類稿》上便有記載。

查氏先哲在其宗譜里這樣描繪查濟的自然地理形勝：“東有丹山文筆插天，西有菥荻平高如屏，南有由山之翠，北有柏嶺之丹崖，四山環峙，若城郭然。中有一陵突起，三水繞焉，名曰‘獨山墩’。墩之上突，然而高聳，于右者有岑峰焉，悠焉而來；于左者有獵垅焉，二龍并出，如戲珠之狀。”丹山是仙人竇子明煉丹處，至今丹灶猶存；由山、菥荻山（其山深處即碧山）乃詩仙李白游歷、棲居處，后人多有歌詠；柏嶺有王龍溪題詩。環村皆為名山，風景秀麗，歷史文化底蘊深厚。

文熙公與其任工部侍郎的兄長一樣，皆深諳勘輿之學，所以查濟的村落布局是非常科學的。查氏先人利用這個“二龍戲珠”的寶地做足了“風水”文章，他們借岑峰延 伸而成的藍麓和分流兩旁的許溪、岑溪，傍山造屋，臨水結村，所居皆在山水的環抱中。這種選址建村用今天的科學觀點來看也有眾多值得借鑒的地方。查濟西北高高的菥荻山如屏如障，冬天阻擋了北下凜冽的寒風；東南逶迤秀麗的巴山猶如“巴”字扁而平，便于春夏季風翻越，帶來和風細雨。石溪、岑溪環抱村莊，許溪貫村而流，如村中動脈，在村內又極盡蜿蜒，帶來豐沛的水離子，不斷清新著空氣。而藍麓、獵垅等丘陵攏氣聚氣，使人時時心清氣爽。群山四合，蒼翠綠黛，造就了一個天然氧吧。查濟人借山川靈氣，大地精靈，水和植物被豐富的氧化氣態功能，使人與自然融而為一，查濟就如同嬰兒養育在大自然母親懷抱中，享盡天地之靈氣。查濟是大自然天造地設的搖籃，人類居住的理想家園。查濟古村落物化了先人對美好家園的追求與理想，包容了古人對自然與人生相融相生的哲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受天地靈氣所鐘的查濟，自唐以來，人才輩出。唐有泉州刺史查美嶼，禮部侍郎查存仁，漕運使查虞卿，校書郎查師謨，兵部郎中查城。宋有光祿寺正卿查遠。至明清更是鼎盛，兩代有二個翰林，十名文進士，四名武進士，文武舉人百余名，幾百名貢生，千余名秀才，誠如明萬歷涇縣令李邦華在《查氏義倉記》中所言，“去城西九十里有查姓，文武世家也。”唐朝的查城因保障鄉里之功，被賜王封神立廟。明朝天啟年間查曰俞奉旨出使，封為代駕王。二王之封最為查姓驕傲自豪，查姓因此出會時能敲只有“王”家才能敲的十三開鑼，至今仍被當地人津津樂道。

查氏為士者多明義理，士大夫多高尚行奇節。文者查偉廉而多有建樹，查鐸為理學名臣，因倡明理學而《明史》列傳。查絳建溫州樂清城，抗擊倭寇，保一方平安，功封亞中大夫。七品縣令查大期不為位卑，興利于民，“獄中無冤查大期。”民有口皆碑。《清史稿》列傳的查崇華虎膽壯舉，林則徐賦詩贊美，“樓艦重洋破浪豪，受降城倚海門高。書生獨秉籌戎筆，諸將長閑殺賊刀。事定方知身是膽，官清那有盜如毛。衣披繡豸冠彩翠，永識恩綸異數叨。”按察使查炳華鞠躬盡瘁，累卒于官舍，有大禹之稱，民立生祠以祭；武者查城精忠報國，死而后已。總兵查國寧聞國破，清兵入關，闔門殉節，表現了民族氣節。榮祿大夫、功加都督銜的查之愷解泉州圍，收復廈門、金門，立下汗馬功勞，為后人收復臺灣、完成祖國統一大業建立功勛。

“衣冠道義之士、卓犖恢拓之英，彬彬焉，濟濟焉。”畫家查良、查春如，書法家查秉鈞、查之屏、查廷榮皆有傳世之作。學者查三聘、查敦倫皆為大儒，著述甚豐；詩人查懿、查祥考的詩集至今為國內大圖書館所珍藏。“不為良相，便為名醫”，正是有了這樣遠大崇高理想，才涌現了太醫院醫官查天佑，明代醫家查萬合、查國第，清代醫家查道倫。查濟眾多儒醫不僅醫術高明，醫德也極為高尚。行醫濟世救人，不為賺錢，貧者施醫贈藥，實現了人文理性的追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候補知縣查普蔭上呈《請對法示戰稟》，有謀有略，洋洋灑灑；公車查文淵為保國會而疾呼奔走，中科院院士查全性向鄧公諍言一諫，改變了千千萬萬人的前途和命運。查濟人在出世中入世，既吸取當地山越先民豪爽之遺風，也秉賦了鄒魯后人儒習之傳承，“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明清鼎盛時期的查濟曾建有四門三塔，相傳還建有108座祠堂、108座橋梁、108座廟宇，鱗次櫛比的屋舍連綿數里，“粉墻矗矗，黛瓦鱗鱗，棹楔崢嶸，邸吻聳挺，宛如城廊”，有“查濟查（遮）半天”之美譽。清末民初的里人查韻谷的“十里查村九里煙，三溪環繞萬戶間。祠廟亭臺塔影下，小橋流水杏花軒”詩反映了查濟的繁華。

古建筑是古人人文思想的高度物化，是原始的生活本真的活化石。它們濃縮著眾多鮮活的歷史信息，是歷史的真實直觀體現與表達。我們可以通過它們來感受當時人們的日常情趣、地域世俗、宗教信仰和政治經濟情況。所以古建筑也是古村落存在延續的根本，否則就如同軍隊被取消建制一樣。雖然歷經戰火、自然災害的摧殘，歲月不斷侵襲，運動人為損毀，查濟當年的繁華不再，但查濟仍保留下了可觀的200余處古建筑。2001年，是查濟人值得永久銘記的日子，這一年查濟古建筑以打包的形式升為國保，查濟古村從此煥發了新春。

查濟古建筑的文物價值在于它的門類齊全，在這個古建筑群中，有村門、寶塔、路亭、牌坊、祠堂、廟宇、民居、古橋、古井、古街、古巷，它們不僅可以稱作古建藝術博物館，更重要的是它們在各自的位置上自成一體而又相互呼應，形成完整的古人生活生產體系，鮮活地再現了古人的生活習俗、人生價值和審美的取向，是活著的“清明上河圖”。

查濟的古建筑有著極高的歷史價值。查濟現存的古建筑跨元、明、清、民國等多朝代，各朝風格迥異：元代的粗獷、明代的古樸、清代的精致，但在用材、布局等方面又是一脈相承，和傳統的儒家文化相合拍。即使是同時代的民居，又因主人身份不同而各具特色：做官的講究威嚴，讀書的著意靜謐，經商的不惜奢侈豪華，務農的追求樸素實用，各種風韻，相得益彰，相互輝映。

查濟的古建筑還在于它的獨特的地域特色。查濟地處徽文化和長江文化過渡帶上，兼具了二者之長，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建筑風格，這也是一些學者常常爭論的查濟不是徽派建筑的根本緣由。查濟的民居相對于徽派建筑在高度上有著明顯的弱化趨勢，在正廳與廂房之間也有隔斷，不僅增強了廂房的私密性，也擴大了其活動的空間。在建材上還有獨創的花磚，墻面的裝飾也變得更加靈活自如。查濟建筑的最顯著的特色是不僅像徽州建筑注重與山的關系，也像長江文化著意與水的結合，于是查濟一座座橋應運而生了。查濟的橋常依勢而建，鑲橋于景，精致實用并重。相鄰之間，絕不雷同，或平或拱，匠心獨運，總能達到“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效果，同時查濟也有了一些江南水鄉的韻味。

隨著旅游業的興起，人間桃源查濟猶如一座千年土埋泥封的老窖被打開，到處飄逸著誘人的醇香，惹得無數游客文人“沉醉不知歸路”。面對這里的深宅大院、古道小橋、梁坊的燕巢，早已心醉的詩人不禁吟哦道：“來到這里，就忘了回去的路吧！”而學者對自然和人文相互依存、相互纏繞千余年的查濟深沉地說：“去查濟一次是不夠的，因為它像一本厚厚的歷史書，值得你仔細研讀，反復品味。”畫家對樸實、自然的查濟有著原始的饑渴和創造沖動，這里有春的若夢、夏的垂蔭、秋的色彩、冬的薄雪……既有陳丹青、王維新、航鳴時、鮑加等大師在這里揮毫，也有來自全國各地院校的寫生學生，于是查濟的大街小巷鶯語燕喃，構成了老街新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影視界也分外青睞查濟，這里不僅有最貼近于生活的外景，而且有像中央電視臺《走遍中國》等欄目深度文化研究的課題，于是唐國強、趙薇等影視明星大腕絡繹不絕來到查濟。文物建筑專家羅哲文、謝辰生、阮儀三、樓慶西等大師，法國文化遺產保護總監阿蘭先生都先后來查濟考察，并給予極高的贊譽。查濟古建筑群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查濟古村先后被官方和民間組織戴上中國歷史文化名村、中國景觀村落光環，從此，查濟名揚神州，使得游人更加趨之如鶩。

查濟坐落在因形就勢的田園里，嵌套在即景即境中，人與自然息息相通。最后，我們借用詩人的歌詠來贊美武陵世界查濟吧。

你是春天斜坐井眉／抱一竹夾桃若思若笑的女孩；

你是夏天踏碎晨露／一支短笛橫吹江南的牧童；

你是秋天梆聲悠揚／慢慢捶打長巷睡夢的浣衣婦；

你是冬天紅泥小爐／莊稼漢唇邊新焙的糯米酒……